阿猫手札 | 记录你的故事 |
第 3 篇
文/阿猫
— 1 —
分手吧。晚晚突然在电话里说。
嗯。阿南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发出一个音节，再无多余的话语。
这份断断续续走过四个春秋的感情，终于在2013年的冷冬告了终结。
晚晚挂下电话的那一刻，除去有些失落，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很难过，甚至她脸上还有些解脱似得微笑。
但是第二天，她开始哽咽，开始想念。
以至于在第三天，终于醉倒在厕所，嚎啕大哭起来。
— 2 —
时间倒带至四年前。
那时候的晚晚还在初三的教室里发着呆。
台上的数学老师在唾沫横飞的讲解着反比例函数，头顶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呻吟着，晚晚想，这风扇已经是个老头儿吧，万一它掉下来那可怎么办。在这么多老旧风扇里，她最担心自己右后方的那台。
因为那个叫阿南的男孩子就坐在那台风扇下面。
今天的阿南刚洗了头，正在风扇底下拨拉着湿漉漉的头发，阳光照射到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芒，空气里满是清淡的柠檬香味。那些跳跃的小水珠，让这个教室都变得凉快起来。
那时候，晚晚眼里已经有了阿南，阿南却还不知道晚晚是何许人也。
一直到过完那个夏天，晚晚都升了高中，两人间也没产生啥什么美妙的故事。
直到那一年的圣诞节前夕。
— 3 —
宿舍的小姑娘圆圆拉着晚晚去逛街，说要给男朋友买圣诞礼物。
在精品店，晚晚摸着一双异常柔软的针织手套，冷淡的浅咖色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阿南在冬天穿过的针织毛衣。
圆圆在旁边说：晚晚你眼光真好，这个颜色他肯定喜欢。
然后圆圆买下了那双手套，作为送给男友的圣诞礼物。
晚晚便想着，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可送的对象，她心心念念的阿南都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呢。
晚晚转头去看其他的东西，却在一个转身中，从窗玻璃外看见了阿南的身影。
阿南比夏天的时候长高了很多，双手插在黑色羽绒服的口袋里，衣领敞开露出了那件熟悉的浅咖色毛衣。晚晚好像又闻见了柠檬香味。他直直的朝着精品店走来，朝着晚晚走来。
身边的圆圆突然欢快的叫了一声，冲出店去，冲到了阿南的怀抱里。
阿南将圆圆抱了一个满怀，还伸出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晚晚就呆住了。
圆圆介绍说：晚晚，这是我的男朋友阿南。阿南，这是我的好朋友晚晚。
阿南抬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一下头，就拉着圆圆的手放到口袋里，说：怎么你手这么冷？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旁边的录像店里，播放着陈瑞的《白狐》：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晚晚的心好像漏了一块，能听见冷风呼呼呼的吹过。
— 4 —
圆圆是个爱唠叨的姑娘，总是喋喋不休的和晚晚说着阿南的事情。
晚晚也就默默的听着，听着听着，就了解了很多阿南的信息。
阿南现在在一所私立高中上学，坐6路公交过去只需要35分钟。
阿南和他爸爸关系不太好，所以周末他不怎么回家，总是带着圆圆到处去玩。
阿南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他会写很温柔的情书。
阿南的手机号，阿南的企鹅号……
晚晚一样不落，都知道了。
但是晚晚只是把他们小心的记在小笔记本上，从来也没打扰过他。
而且晚晚对圆圆更好了，因为圆圆是阿南喜欢的人。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夏至。
阿南突然主动的加了晚晚的企鹅号。晚晚有些惊讶。
圆圆现在好吗？
阿南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晚晚不明白，望了望睡得香甜的圆圆，回道：
她睡着了。
晚晚想，要不要接着聊点什么呢？然后那边就下线了。
晚晚有些难过，阿南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都是：圆圆好吗
天气逐渐热起来，但是学校却舍不得开电扇。圆圆一个电话，便有人从校外给她送来了冰棍。
晚晚看着校外陌生的男孩子，突然就明白了，明白阿南半夜发来那个消息的意义。
他是问：圆圆和他分手之后，还好吗？
在他们分手三个月后的今天，晚晚终于知道了这个消息。
— 5 —
晚晚从阿南的空间看到了那些温柔的情话以及怀念。
还看到了阿南退学的消息。
他在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后，就独自去了杭州，再也没有回过学校。
他离开的那一天，就是向晚晚打听圆圆是否还好的那一天。
晚晚看着看着就莫名心疼。
她私心觉得，阿南退学，是和圆圆、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的。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叫醒圆圆，也许圆圆就会劝一劝阿南，阿南也许就不会那么坚决的离开学校了。
她开始给他留言，把书上看到的美好的，乐观的话语都写给他。
阿南开始和晚晚有了联系，并且越来越多。
他终于知道这样这个叫晚晚的女生曾经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阿南总是失眠，晚晚便也整宿整宿不睡觉，同他从天南聊到海北，从小乡镇聊到大城市。
就这样聊了两个月，每一条消息，晚晚都能秒回。
阿南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晚晚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她想了好一会儿，才以看以轻快的语气回：是呀。
她已经错过他很多次了，这是第一次，她离他这么近。哪怕被拒绝，也要试试才能甘心。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晚晚有些伤心。
她不是伤心他拒绝了她，只是伤心如果以后不能再陪着他，那些失眠的夜晚，他该怎么办。
那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阿南的消息终于过来了。
晚晚忍不住欢呼起来，她甚至忘了那是在课堂里，老师和同学齐刷刷的都在看着她。
— 6 —
第一次约会，是在端午那天。他们去镇上看赛龙舟。
在独木成林的榕树下，晚晚闻见了阿南身上除了柠檬清香，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他修长的手一直牵着晚晚，以至于晚晚都没注意是哪只队伍赢了比赛。
然后他们一起溜进了曾经就读的初中。
那个熟悉的教室，老旧的风扇依然坚守岗位，里面的课桌也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门上挂着锁，晚晚觉得有些可惜。
阿南二话没说，一脚踹开了后门，晚晚看的目瞪口呆。
你脚没事吧？
没事，以前初中时这后门门栓就是松的，没想到他们还没换。
阿南给她解释，拉着她走进教室。
时光好像一下子倒流了回去。
晚晚在当初自己的位置坐下，告诉阿南自己就坐着这里看他看了一个夏天。
阿南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没关系，反正我们最终都遇到了。
— 7 —
不过晚晚和阿南，还是聚少离多。
漫长无止境的异地恋，开始出现不可避免的矛盾和争吵。
晚晚有开心的事情想分享给阿南的时候，阿南在工作。
晚晚看着空荡荡的宿舍想要人陪的时候，阿南不在身边。
晚晚受了委屈想要倾诉的时候，阿南在电话里疲倦的说他很累。
晚晚想，互相理解吧。忍一忍就没事了。
这段感情转眼走到了2012年冬天。
可是距离上一次见阿南，已经是四个月前了。
阿南，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晚晚知道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很被动，一直在等待等待等待。等的她都有些悲哀了。
她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晚晚，我情人节回去找你。
阿南在电话里这样说，晚晚便又把那份悲哀咽了下去。
没关系，一年两年都等了，还怕四个月吗？
情人节的早晨，阿南终于乘着列车回到了小城。
晚晚说：你等我，中午放学我马上去找你。
阿南说：不急，我在校门口奶茶店等着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晚的心早就飞出了校门口。
十点大课间时，晚晚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想再确认一下见面的地点。
可是，没人接听。一连好几个都是。
晚晚慌了。
不行，她要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去。
晚晚此生第一次翻了围墙。围墙顶的碎玻璃渣划伤了她的手，她也顾不上。
她赶到奶茶店的时候，奶茶店里空荡荡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晚晚把柜台敲的咚咚响，指着手机上阿南的照片问老板见过没有。
老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望了望墙上的时钟：一个多小时前那男孩接了个电话回家了。
晚晚不敢相信阿南就这么放了她鸽子。
她坐在奶茶店等啊等，等到学校放了学，奶茶店里涌满了买饮料的学生，阿南也没有突然出现，说一句surprise.
晚晚恍恍惚惚走出店外，一个男孩捧着一束花拦在她前面。她激动的抬头看，却不是阿南。
对不起，麻烦让一让。男孩皱眉让晚晚让开。
那男孩路过晚晚，把花送给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女生笑得很甜。
晚晚的心却很苦涩。
她默默的回到宿舍，圆圆的床是空的。
圆圆昨天请假回家了，不知阿南说的那个“家”是不是圆圆的家。
— 8 —
情人节的晚上，阿南终于发来信息。
晚晚，对不起。
晚晚，我们分手吧。
这是晚晚和阿南第一次分手。
分手以后，晚晚就开始失眠了。
整夜整夜睡不着，就像当初的阿南那样。只是阿南有晚晚，晚晚却没有阿南。
晚晚就抱着手机逛贴吧。之所以知道贴吧也是源于阿南。
你瞧，这该死的习惯，戒都戒不掉。
阿南最常提的是胥渡吧。
晚晚就整夜整夜看胥渡吧的帖子。那些帖子里有深爱有薄情，有欢笑有苦涩，照亮了她许多孤独的夜晚。
有一次，晚晚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帖子。
最近的一条这么写：
晚安平复不安，早安入我心安。但是没了你，我竟然开始不安。
晚晚固执的觉得这个帖子是阿南写的。
帖子纪录了版主近三年的情感和生活。
开始是他喜欢邻班一个女生，一年以后，他终于追到了她。但是没好多久女生甩了他。可是他还是念念不忘，就算故意交了新的女朋友，也还是无法忘记她。以至于分手一年后还会因为她一个电话就巴巴的跑到她身边。那默默守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却被他辜负了太多太多。甚至他都不忍心再折磨她。
晚晚一边看一边掉眼泪。
那个帖子每天都在更，晚晚也每天都在追。
后面的帖子内容开始记录那个默默守候的女生。
他说他时常梦到她，在独木成林的榕树底下，她眼睛亮的不可思议。
他说时常会想如果时光倒流，他把看风景的方向从右边换成左边，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认识她？
他说要是自己知道珍惜就好了。
他说活该自己这样一无所有。
晚晚再也忍不住，她开始给版主留言，以一个陌生人的姿态安慰他。
— 9 —
在那段带着面具的日子里，他们在贴吧竟然相处的很是自在。
一直到高考结束。一直到大学报到的前夕。
晚晚心里还是没放下阿南。贴吧里的那个帖子也还在更。
晚晚觉得，应该最后再试一次，也许故事结局会不同。
电话拨通，换了号码的晚晚没有说话，阿南听了一会了电流声，突然开口问：
是晚晚吗？
晚晚笑了：是我。
在分开六个月以后，晚晚又和阿南在一起了。
大家都闭口不谈圆圆，和那次情人节的缺席。
这段日子，是两人身份最平等的时候。
大多时候，阿南主动给晚晚发消息，打电话。
每一条短信也都回的很及时。
晚晚觉得，这才有谈恋爱的感觉嘛。
谈恋爱，就是要多交流多沟通。你都不和我谈话，我要怎么爱你呢？
带着复合的喜悦，晚晚走入了大学。
有了爱情，有了大学，晚晚觉得生活很完美。
复合之后，两人连吵架拌嘴都没有。
她告诉阿南学校的社团活动有多丰富多彩，阿南有时候会开玩笑，说后悔早早退学，没能陪晚晚一起念大学。
她说：没关系，我连你的份一起念。
晚晚在学校里把时间安排的满满的，上课-图书馆-社团-学生会-杂志社，这样就可以减少因思念带来的孤独感。
晚晚在肆意的享受大学生活，阿南却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
他们忘记了，世界不同的两个人，要克服的问题远比爱情本身更多。
— 10 —
晚晚和阿南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
课间，晚晚给阿南打电话，阿南说自己在工作。
晚上，晚晚和阿南开视频，阿南在视频里睡着了。
只是晚晚不知道，她挂了视频以后，阿南会再睁开眼睛，打开手机开始斗地主。
这段感情中，晚晚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阿南态度的改变。
阿南，你为什么要装睡，为什么不理我？
晚晚，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和你说什么，我们的生活差那么多，你和我说的大学生活，社团活动，我都没有参加过，我没法附和你。
阿南，我不说了，我听你说，好不好？
晚晚，我能和你说的只是建筑工地上弥漫的灰尘，酸臭的体味，晚晚，你确定要听吗？我现在穿的袜子破了一个洞，露出了大脚趾，可我还不忍心丢。而你，是衣服过季都要丢掉的姑娘，晚晚，你确定你要知道我的生活吗？
这段感情，并没有人做错什么，可是依然还是看不到未来的样子。
这通电话之后，阿南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晚晚了。
晚晚不知道这算什么，她习惯性的登录贴吧，却发现那个日日更的帖子被版主删了，版主新开了一个帖子，在一个月前，只有一句话：
搬起砖我就不能抱你，放下砖我就无法养你。
晚晚突然觉得有些想明白了。
在2013年的冷冬，她打通了阿南的电话，提了分手。
阿南冷静的嗯了一声，以作为这段感情的告别音。
晚晚一直没有哭，甚至没有难过。
只是两天以后路过超市的时候突然想喝酒。
她在宿舍喝醉了，借着醉意发了一通酒疯，又到厕所狠狠呕吐了一场。伴随着马桶冲水声，她终于开始崩溃大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明明是自己提的分手，明明自己也想的很清楚，可是就是忍不住。似乎身体里有很多水分想要冲出来，就像这个马桶，涌出很多很多水，来冲刷掉过往的痕迹。
— 11 —
吐完之后，室友给晚晚拿了毛巾擦脸。
晚晚却固执的在找手机。
她翻开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打出去——
手机却关机了。
晚晚想，这次真的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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