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毒气袭击事件及此国的战乱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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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7日，叙利亚东古塔地区的杜马镇发生化武攻击，造成大量平民伤亡。死者包括妇女与儿童。死亡数字在70～150人之间，另有数百人受伤。场面异常惨烈。
东古塔地区属于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东郊的高地，最近处仅距离大马士革4公里。东古塔是一个不大的叙反对派武装的一块飞地，落入叙反对派之手后，被俄叙武装围困达7年之久，俄叙武装过去一直未能将其围歼。
2017年5月，俄罗斯与叙利亚方面曾与叙反对派武装达成协议，让反对派武装撤出该地区。但双方没有遵守停火协议，导致第一次东古塔战役发生。但此战俄叙武装以失败告终，叙利亚政府军多名将军与数千士兵战死。之后，双方又再打打谈谈。
2018年2月，俄叙武装发动第二次东古塔战役。这一次，叙利亚集中兵力6万之众。到3月，俄叙武装成功将东古塔分割成三块，然后，就出现了部分反对派武装投降与撤离的情形。到4月初，反对派已失去东古塔地区80%以上地域的控制权，但剩下的地域仍在与俄叙武装顽抗。
就在这个背景下，又发生了杜马镇的化武攻击事件。
已知的叙利亚的化武袭击，只能是政府军方面所为。理由有五。一是巴沙尔•阿萨德一贯撒谎。以前不承认拥有化武，但2014年，叙政府方面在确凿证据和国际压力面前，被迫向国际禁止化学武器组织（OPCW）交出了约1300吨化武。二是已知的化武袭击多是空中扔下化武桶（弹）或火前发射毒弹，毒气从空中往下飘才形成大规模杀伤力。这次杜马镇化武袭击，也是毒气云从空中往下飘，造成巨大伤害。这需要战机、火箭发射装置。反对派手上并无飞机坦克那类重武器。火箭发射装置应当有，但比较简陋，无能力精确控制。三是叙利亚化武袭击早在2013年开始了。2013年8月21日那次化武袭击，至少有322人死亡。2013年，反对派更是乌合之众，没有能力没有可能发动化武袭击。四是如果化武袭击是反对派自己人屠杀自己人，故意陷害阿萨德政府武装，那么次化武袭击，不可能不露出马脚，让人找到证据。反对派若真这样做，政治后果极其严重。五是反对派武装若手中真有化武，那他们对政府军用不着客气。有些反对派武装，在思想与行为上也是当真很极端的，接近恐怖分子，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这主要是对政府军与对人民有着全然不同的态度。但从未有政府军被化武攻击的事件发生。
安理会2015年通过决议，决定设立联合调查机制，尽可能地查明叙利亚境内实施、组织、支持或以其他方式参与化学武器袭击的责任方。并于2016年将该机制任期延长一年，但由于俄罗斯否决，该机制未能再继续运行。而那期间，联合国战争罪行调查员获得明确的化武攻击33次，其中27次认定是阿萨德政府的责任。而阿萨德政府与俄罗斯均一直否认是阿萨德政府所为。判定化武攻击的责任方，是通过照片、视频、目击者证词、叙利亚飞机与直升机的卫星影像照片等形成的证据链所确定的，并非有人以为的，只要叙利亚反对派怎么说就采信。欧美人做这样的事会认死理，将证据做实了才提出指控。现在卫星影像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对叙利亚战场重点关照。所以，那天有什么飞行情况，调出卫星影像来辨析，很快可以得出基本结论。再结合照片、视频、目击者证词，就可明确是谁的责任了。
美国总统特朗普为此震怒。他与2018年4月8日发表推文说，“很多人死了，包括妇女儿童，这是叙利亚发生的愚蠢的化武攻击。被施加暴行的地区已被叙利亚军队封锁，外界完全无法进入。普京总统、俄罗斯、伊朗要对禽兽阿萨德的暴行负责。这将是巨大代价。必须立即打开这个区域，进行医疗帮助和核查。真是一场不可理喻的人道主义灾难。有病！”4月9日在华盛顿DC白宫举行的内阁会议前向新闻界发表讲话，愤怒谴责这次令人发指的化武攻击。法国总统马克龙与特朗普通电话后，也明确谴责阿萨德政府，并表示将与美国一致行动。
叙利亚的乱局，有许多人只知采集俄叙方面发布的消息，夸大俄叙军队的战斗成果，搞得阿萨德似乎要重新控制整个叙利亚似的，与实际情况不符。叙利亚战局，常出现战事打倒一半，反对派武装见守不住就同意撤退，而阿萨德方面也同意的情形。被放跑的反对派武装，过了一段时间又重新在某地集结，又将某地给占了。这样的战争似乎很奇怪。但也是阿萨德方面无可奈何之举。迫使反对派武装死战，阿萨德武装消耗不起。反对派武装反正以游击战为主，不必在乎控制某些地盘。还有政府军与反政府军相互哗变的事情也经常出现。今天我是政府军，明天就成了反政府军；今天我是反政府军，明天我又变成政府军或政府军的友军。反对派武装也经常相互重组。如此乱战，也就注定了没完没了的了，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才有收手那一天。
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派别多达几十支，成份复杂。IS恐怖组织已基本被打垮，不必多谈了。其他的派别，有因自己的政治、民族与宗教理念自成一派，有沙特、土耳其、美国、欧洲等各自支持的武装。但总的来说，两支主力，一是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自由军，一是美国支持的叙利亚民主军。由于土耳其又有严峻的库尔德问题（库尔德人想要独立建国），2018年以来，土耳其为了自身利益又只能与库尔德武装撕破脸了。土耳其强势进入叙利亚阿夫林地区，通过自由军的配合，将库尔德武装赶出阿夫林地区。民主军的重要成员就包括库尔德武装。美土之间难以为此公开对立，美国采取的对策是让阿夫林地区的库尔德武装退缩到库尔德地区，并予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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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古塔地区，最强的是拉赫曼旅和基地组织分支的征服阵线。拉赫曼旅原来是土耳其支持的，属于自由军，后来改为投奔民主军。原因是不满土耳其逐步与俄罗斯媾和。征服阵线后来脱离了基地组织，并人沙姆自由人武装。理论上，拉赫曼旅、征服阵线均非美国支持的嫡系。东古塔与大马士革挨得太近，属于民主军的一块“飞地”，从军事角度来看，并不利于固守。所以，美国并不愿意在这地出力。有人称东古塔是叙反对派最后一块地盘，是完全错误的。
美军为叙利亚民主军安排的是沿幼发拉底河一线的地盘，与库尔德地区部分重合，将叙利亚东北部实质划为民主军与库尔德武装的地盘。民主军在阿勒颇、拉卡、代尔祖尔沿线得到美军的重点保护，并且控制了整个奥马尔油气田（地处代尔祖尔，占据了叙利亚90%以上的油气田储量和炼油能力）。在代尔祖尔，美军已经决定修建一座大型军事基地。在60公里半径即3600平方公里范围内，列为军事禁区。土耳其、俄叙武装都想攻入这一地区，一度建立多座浮桥，但美军一夜间将那些浮桥统统炸毁。美国这样安排，非常高明。一是让民主军通过奥马尔油气田拥有稳定的收入，那就不用为民主军提供太多的经费了。这样，时间长了，也足可以耗死阿萨德武装。战争变成长期战争，经济实力就成为重要因素。二是如此，切断伊朗与叙利亚的直接联系。伊朗在叙利亚乱局中介入很深，派出大量的志愿军帮助阿萨德武装作战。
美国原来不愿意升级民主军武器装备，现在已经改变政策，让民主军不再只能主要依靠轻武器与俄叙武装作战，而是开始向民主军提供坦克、大炮和无人机等重武器和高科技武器，并在加紧将民主军训练成正规部队。美国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将民主军扶植起来，最终彻底推翻巴沙尔•阿萨德政权。而这，需要时间。即便各方想通了，走和谈和解路线，也需要民主军有足够的资本，那才能在未来的叙利亚政治中占上风。
东古塔地区，美军不去努力保护，根本原因是对整个叙利亚局势的军事价值有限，民主军尚不具有足够的实力守住此地。但拉赫曼旅坚持要与俄叙武装苦战一场，美军必须纵容。叙利亚许多武装派别的就是比较自我，习惯了自以为是与自行其事，他们未遭遇重大挫败，也不那么容易听从美军的号令。这一点，美军是不会讲出来的。明白的人明白，不明白的人永远无法明白。
这些，才是叙利亚乱局的基本状况。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杜马镇的化武攻击事件，就增加了美国对叙利亚战争安排的一些变数。美国有四种思路。其一，索性大规模武装干涉，以此为借口结束叙利亚乱局算了。其二，有限打击阿萨德武装，为反对派武装与俄叙武装之间的继续缠斗，创造较有利的条件。其三，像2017年4月4日伊德利卜省化武袭击事件一样的反应（特朗普亲自下令，美军于当年4月6日对阿萨德的沙伊拉特空军基地实施了59枚战斧巡航导弹的攻击）。其四，仅仅嘴上威胁，继续原定计划扶植叙利亚民主军。特朗普究竟做何决定，难以预判。他喜欢做出人意料的决定。此事，4月9日，联合国安全会讨论，必是大吵大闹，俄罗斯必阻挠或一票否决对阿萨德政府不利的任何决议。特朗普必对安理会破口大骂，拉高声势。若他有意对阿萨德政府展开打击，那就又强化他这个特大嘴逻辑：联合国不管用，那就只好美国来管了。话说回来，联合国在类似问题上，确实也从来未管用过。这就看强势国家自己的意志与真实想法。想干，联合国决议有没有，都一样；不想干或不太想干，没有联合国决议就成为自己下台阶的挡箭牌。
针对杜马镇的化武攻击事件，可能并非阿萨德亲自下令。为何要这么做呢？当拉赫曼旅收缩到杜马镇一带后，必定是对俄叙军队更顽强的抵抗。第一次东古塔战役，俄叙军队失败了。那么，第二次东古塔战役，不到最后一刻，拉赫曼旅很难放弃。这样，进攻方就需要制造恐慌。而化武攻击，是最有效的手段。在叙政府军内部，那些将官也已习惯了各行其事。有这武器不用，放那里生蛋么？至于政治问题，那自然有俄罗斯与阿萨德当局予以否认就可以了。
叙利亚化学武器的来源，一直说不清楚。这让我想起2003年美军以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杀入伊拉克，却未找到任何传说中的萨达姆化武。伊拉克与叙利亚是邻居。这其中会否有什么联系呢？只能是胡乱的猜想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正义力量会拥抱正义之剑，邪恶力量会臭味相投。在战争的疯狂里面，邪恶力量会玩出太多的无人类底线的花样来。
根据不同来源统计，叙利亚内战2011年爆发到2018年3月，死亡人数在34万至48万之间。阿萨德若愿意下台，战争早就结束了。就是阿萨德在那里死撑，又得到俄罗斯、伊朗的援助，这长战事才不得不拉长，并仍很可能持续进行下去一两年或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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