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窗外的女人

1

琳琅一直以为,她们的爱情坚不可摧。直到,门外站着的那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那天,苏南肠胃不适,琳琅抽空陪他去医院复查,诊断结果是:上次手术刀口化脓,感染严重,需要再次手术清除病灶,手术后卧床休息一个月。

      苏南生病,向公司请了长假,本来假期已满,到了上班的时间,这下又要请假。琳琅帮苏南递条子过去的时候,人事处的同事说,领导对苏南颇有微词。琳琅也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只管给苏南办了病休。

      回到单位,琳琅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晚上下班,同事走了一拨儿又一拨儿,琳琅坐在真皮办公椅里赖着,哪儿也不想去,双手抱着肩膀伏在桌面上,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出神。

      她真的是累坏了!两个多月前,她才跟苏南领证结的婚,婚后走亲访友闹闹腾腾的,还没折腾完,苏南就一直肠胃痛。刚开始以为是忙着准备婚礼,三餐不定闹的胃病,吃胃痛药治了一段时间,没见好转,反而一直拉肚子。仗着年轻,两个人都没把它当回事,停了胃痛药,又吃起了止泻药,直到有一天苏南上厕所便血昏厥了,琳琅才真正重视起来。

     给苏南做了消化系统全方位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非得手术不可。琳琅一下子觉得天塌了!苏南和琳琅都是刚毕业的热血青年,不甘心呆在家里熬到老死,便一起拎起行囊到了上海。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找到工作,又结了婚,还没积攒起钱,就遇见这么一出。苏南躺在病床上没办法,琳琅一个人要工作,还要照顾苏南,原本一个人还不够花的工资,现在要扛起两个人的花销,手术费压得琳琅喘不过气来。

      累归累,可这不是耍小性儿的时候,琳琅扶扶额头,食指在太阳穴上用力地揉了揉,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披上外套,关上灯,锁好门,出了单位。

      乘地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医院食堂开饭的时间,琳琅只好到外面去买。到病房的时候,苏南早已饿了,他问琳琅怎么回事,到现在才来。琳琅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他这么一说,情绪一下就上来了,赌气很说了一些难听话,饭盒往桌子上一甩,提起挎包就走了。

      回到家,琳琅进门踢了鞋,光脚把自己摔进了出租屋的沙发上。抬头看见沙发上头挂着的婚纱照,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了,刚开始后悔自己这么早就结了婚,后来后悔自己为什么就跟苏南结了婚……最后,不得不面对现实,泡了碗方便面填饱自己的肚子。

      泡面一不小心过了头,软烂无味,才吃了两口,琳琅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觉得生活实在是太难了,从前她只管吃喝玩乐就好了,结了婚,一下子风云变幻,好像之前自己一直都活在虚幻里。她吃不下去了,丢了筷子,脱掉衣服甩在沙发上,去卫生间洗澡。水龙头汩汩地出水,砸在琳琅的身上,一阵阵生疼,她顾不得水凉刺骨,只想把自己的噩梦淋醒,让自己重新回到初驻小窝的幸福里去……

2

琳琅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门铃响了,她关掉水龙头,浑身都冒冷气。胡乱地擦了擦身子,去卧室套上睡衣,琳琅赶紧去开门。

她以为是苏南回来了,医生叮嘱过,苏南的病要卧床静养,不能乱跑。

门开了,隔着防盗门,琳琅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琳琅抽了抽自己冻红的鼻尖,问她:你找谁?

女人微微一笑,说:你是琳琅吧?!我是颜悦,苏南的朋友,他在医院里住着,有些不方便,让我过来帮他带些生活必需品。

颜悦轻轻地说着,一字一句却如重拳砸在琳琅的胸口。琳琅木然地旋开防盗门的把手,让颜悦进来。颜悦看到琳琅滴水的头发,赤裸的冻红了的脚丫,意味不明地笑了:你刚才在洗澡啊?不好意思打扰了,苏南的东西在哪儿,我拿了就走。

琳琅忽然觉得,自己的模样真是可怜。这个颜悦不知道什么来头,居然这样毫无遮拦地就来了她的家,要她把苏南的东西交出来。

“要拿,让他自己来。”琳琅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

颜悦看着琳琅,忽然轻笑出声,她说:“好。”然后转身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把防盗门带上。

颜悦走后,琳琅枯槁地坐在沙发上:结婚以来,苏南他们每天上班,直到他病了。在苏南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她每天早上送早饭去看他,然后赶地铁去上班;下了班,又赶地铁到医院,然后买了早饭去照顾他。这期间,如果有机会,那应该是在苏南公司,要么就是在医院。

琳琅心里不是滋味儿,在沙发上熬到夜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8:00,胡乱地换了衣服,洗了把脸,这就往地铁站赶。


冤家路窄,没想到,快到单位的时候,琳琅在地铁口遇见了颜悦。她们迎面走来,琳琅出地铁口去上班,颜悦进地铁口去看望苏南。虽然颜悦带着墨镜,琳琅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琳琅别过脸去,想躲避颜悦的目光,又偷偷地用余光瞄颜悦,好像是真的害怕被颜悦看到。错身过去,颜悦站住脚步停了停,唇角微勾,继续向前走去。

单位的茶水间里,琳琅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心酸不已。颜悦比她利落,比她优秀,穿衣打扮都是一副很有钱的样子,要是自己是苏南,肯定也会心动的吧?她这样想着,热水不知不觉就漫出了咖啡杯。意识到烫的那一霎那,琳琅下意识地一甩手,“嘭”的一声,陶瓷杯子炸开几瓣,冲好的咖啡也洒了一地。

这下,琳琅更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连杯咖啡都冲不好。杯子是苏南他俩初来上海的时候买的情侣杯,说是要用一辈子,这样他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现在杯子碎了,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就走到头了……咖啡事件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下班的时候,琳琅做错了六份报表,需要留下来无偿加班重新做。

苏南在医院里没人照顾,他母亲赶到的时候少不得要埋怨琳琅一番。苏南听着有点愧疚,可一想到昨天琳琅的态度,加上今天早上琳琅没来送饭,现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琳琅还没来,苏南便不再辩解。他觉得他心里的情有可原早已惯坏了琳琅,以前他没什么事的时候,总把她当公主宠着,而琳琅做惯了公主,所以才会这样任性胡来。

母亲让苏南给琳琅打电话,苏南不肯,母亲便拿着苏南的电话躲到洗手间里打给琳琅。琳琅正忙得焦头烂额,大半夜的,正个单位黑洞洞的,只留她自己亮着个灯管在办公室加班,打印报表的时候她都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回声。苏南的电话无疑火上浇油,琳琅见了,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第二天早上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告诉苏南,琳琅一晚上没回家,昨天她给琳琅打电话,一直在通话中,问苏南最近琳琅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苏南听了一愣,说了句“不会吧”,却明显的底气不足。母亲立刻觉得小两口这其中有问题,念念叨叨地说这种事可不能胡乱,老苏家可容不下这样疯的媳妇……

苏南觉得头都要裂了,依照琳琅的性格,她不是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的人,可老母亲又不至于说谎往自己儿媳妇身上泼脏水……思来想去,苏南拨通了琳琅的电话,让她无论如何来医院一趟。

琳琅加班熬到凌晨3点,累得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这会儿才7点多,又被苏南的电话吵醒了。听见苏南质疑而强势的语气,琳琅觉得自己活着好累,她无力地对着话筒说:“苏南,咱们离婚吧。”说完,琳琅挂断了电话。

3

琳琅趴在桌子上泪流成河,回想她跟苏南结婚的这几个月,她觉得身心俱疲。劳累也就算了,明明别的女人都已经找上家门了,偏偏苏南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质疑她,要求她必须去医院照顾她。原来,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理所当然。那一刻,琳琅想脱去一切缠累,离开苏南,离开上海,回到家乡的小渔村,捕鱼、捉虾、抓螃蟹,无忧无虑地奔跑在海天之间……

晚上下班的时候,琳琅回家收拾东西,苏南从医院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老母亲。琳琅看见婆婆,一愣,还不及说话,就被婆婆夺了手里的衣裳。

“我不想呆在这儿了,请把衣服还给我,让我走。”琳琅说得不带任何感情。

“为什么?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苏南说。

“不为什么……”琳琅拿过婆婆手里的衣服,麻利地折叠。

苏南拦住他:“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你要走我不拦你。”

“颜悦来找过我了。”琳琅说:“我想过了,我们婚后的状态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说完,琳琅提起行李箱就打算出门。苏南叫住她:“颜悦就像生活里的种种试探,你昨晚没回家,母亲跟我说你夜不归宿,好不接我的电话,我也怀疑过。可是,我还是相信你!我们恋爱4年才走到一起,如果连这样一点点信任都没有,那未来即使我们不在一起了,还是会有很多的试探在人生道路上等着我们。我希望你能冷静,如果你冷静下来,还是一样的决定,那么,你可以走,我不拦你。”

琳琅不吭声,其实,她心里很明白,颜悦的出现不是他们感情破裂的开始。他们之间的疲累,沟通不畅,导致了防盗门外的女人的出现,导致了夜不归宿的猜测,让他们彼此都看到了他们感情的脆弱,4年来风雨浇灌,依旧单薄……

恋爱里的人啊,彼此相信,才能彼此相爱。请不要让防盗窗外的女人夺走了属于你们的幸福和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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