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 贿
郭泗耀
昨天夜里，刚想上床睡觉，好姊妹李小嫚给我打来电话，“姐呀，我想给咱们局长送礼，你帮我参考参考，送点啥好？”
李小嫚是我高中、大学里的同学，我们是关系很铁的好姐妹，毕业后又一起分到了局机关。尽管我们局是畜牧局，听起来不那么好听，含金量也不像国税局、公安局那么响亮，但好赖也是吃皇粮的。我和李小嫚每每聊起来，都感觉很知足，从心里还是很快乐的，因为工作很悠闲，工资待遇也不差，公私事还可以兼顾，基本上没有多大的烦恼。
工作几年后，局领导认为我干的比较出色，就把我一下子从干事提到了副科长。又过了两年，老科长退休，我就成了科长，这让李小嫚十分羡慕甚至都有点嫉妒了。李小嫚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姐呀，我什么时候也和你一样能够熬上一个科长当当，哪怕是一个副科长也行。”我就打趣她，“耐心些，再耐心些，机会也许马上就会降临到你的头上。”李小嫚就笑了，那是一种看起来充满了某种渴望的笑。李小嫚其实笑起来挺好看的，尽管笑过之后，脸上会马上堆起几丝愁云。只有我知道，李小嫚心里的秘密。
就在昨天晚上，李小嫚和局人事科马科长在酒店陪客人，马科长就不小心地透漏出一个消息：局里最近要提拔一名副科长，人选好几个。李小嫚就把这个消息记在了心里。回到家就拨通了我的电话。
“好姐姐，你说我该给局长送什么好呢，愁死我了，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关键是我也是人选之一。”李小嫚一个劲地在电话里央求我出主意，“我最信任你了，心里的话才对你这么说的。”
我说，“小嫚呀，你是知道的，咱们虽然是畜牧局，比较而言，算是穷单位。咱局长的作风、性格、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清正廉洁、不贪不占、不赌不嫖，简直无懈可击呀，你送烟酒、购物卡，他是不会收的。”
“我就愁他不收礼，我能不知道吗？所以才求你想办法呀。”李小嫚嗔怪道，“你当官了，不知道还没当官的苦楚，光工资就比你矮一大截子，这还不算其他的。”
“别牢骚了，我帮你想主意。”我对李小嫚说，“局长不收礼，咱可以来个雅贿。”
“雅贿？”李小嫚有点懵懂地问我，“什么是雅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李小嫚就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姐呀，你真行，你不是靠雅贿才当的科长吧？”李小嫚说完，又是一阵咯咯咯地大笑。
“别贫了，说正经的，”我说，“你家不是有一幅字画吗？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舍得吗？咱们局长可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文化人。”
我这么一提醒，李小嫚就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我怎么没想起来呢？那可是郑板桥的一副墨竹画，是老公花了几千元从古玩店淘来的，我还真舍不得呢。”
“局长拒收怎么办？”李小嫚问。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这么去做。”我叮咛李小嫚，“你可千万不要后悔就行！”
接完李小嫚打来的电话，我都哈欠声声了，睏得睁不开眼了。
第二天一上班，李小嫚溜进了我的办公室，“我跟老公商量了，老公狠了狠心决定让我把那幅郑板桥的字画送给局长，我准备晚上到局长家去。”我笑了笑，“那就祝你美梦成真吧。”
下班后，乘着夜色，李小嫚就开车来到了局长家的单元楼下。开门的是局长夫人，见是李小嫚，忙热情地招呼她进来。
“谢谢阿姨，我找我们局长有点事。李小嫚开门见山地说，“工作上的事，打扰您了。”
局长夫人给李小嫚泡上茶水，就回头去书房喊局长，“老鲍，来客人了，是小嫚。”局长闻声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局长见到了李小嫚，忙说，“稀客，稀客”。就热情地招呼李小嫚吃水果。李小嫚就显得很拘谨，嘴里嗫嚅着，“局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其实，我找您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李小嫚支吾了一阵子，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局长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小嫚呀，这不是在局里，是在家里，有什么话直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请讲。”局长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左腿叠在右腿上，这是局长一贯的姿势。
“那我就说了，局长，”李小嫚的脸憋得通红。几秒钟后，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想说的话，“局长，您看，这一次的人员晋职，能不能考虑我？”李小嫚说完就紧接着低下了头。
“呵呵，我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呀。”局长冲着李小嫚笑了笑，“组织上会认真考虑的，你也是老资格了，业务很棒，能力很强，有事业心、责任感，我们会研究的，呵呵。”局长话说的很委婉也很原则，听得出，局长对李小嫚的工作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李小嫚心里登时就有了底。
“局长，我这次来，也没给您带来什么，这幅字画，您收下吧，清代郑板桥的画。”李小嫚就把画轴双手递到了局长手里，“局长，请您笑纳。”
“这可不行，这怎么行呢？这是你们家里的传家宝，我不能要，尽管我非常喜欢名人的字画。”局长摆着手、摇着头说，“可不行，可不行，如果我收了你的字画，那就说不清楚了，那就成受贿了。”局长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画展开来看了看，边欣赏边说，“真迹，一看就知道是真迹！”
局长执意不收李小嫚的画。李小嫚就有点急，“局长，您还是收下吧，这幅画适合于放在您这里，我们也欣赏不了。”说完，放下字画就跑出了局长家。
在回家的路上，李小嫚坐在车里给我打电话，“姐呀，局长收下了郑板桥的画”。李小嫚高兴了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会很大，“局长说了，要研究研究。”
一个星期后，局里召开了办公会，决定任命李小嫚为后勤管理科副科长。文件下发后，李小嫚高兴地见了谁恨不能都想亲上一口。
又一个星期后，局长把李小嫚叫到了办公室。桌上就放着她那副送给局长的字画，“这幅画还是你拿回去吧，我找人鉴定过了，是假的。”局长话语不多，脸显得很严峻，更多的是有几分冰冷，“小嫚同志，年纪轻轻的，不要学歪门邪道呀，要想升职就要光明正大。本来，这次任命没有考虑你，比你优秀的还有好几个同志。。。。。。”
李小嫚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说不上有多难受和尴尬。
回到家里，李小嫚急火火地质问丈夫马小乐，“你这个混蛋，给我的那副破字画竟然是假的。”
“如果是真迹的话，你也不想想，我会舍得吗？”丈夫马小乐拌了个鬼脸，“甭管真假了，事情办好了，目的达到了就行，这年月。”
李小嫚给马小乐吵够了，就气呼呼地给我又打了电话，“姐呀，那副给局长的画是假的。。。。。。”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傻丫头，这下你赚大发了，字画不仅完璧归赵，零成本投资，还圆了你的科长梦。。。。。。”
电话那端也传来李小嫚的笑声，“。。。。。。我怎么没想到，竟然还在较真呢？是呀，都什么年月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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