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次浓烈的年味之二 浓郁的年味

那时候,宰杀年猪是浓浓年味的典型体现。因为只有过年才杀年猪,平时是根本没有的事。

杀年猪,在选定了日子之后,就去请“杀猪佬”。那时候,会杀猪手艺的人很少,我们老家那时方圆几十近百公里的十里八乡,只有一个邻村外号名叫“张玄子”的人会这手艺,因而一进入冬至特别是腊月后,他就忙得不可开交。因此,谁家要杀猪,就要提前多天预约。

我家预定的那天下午杀猪,我妈提早就烧好一大锅开水用于给猪脱毛,门外稻场里放置绑在一起的两条板凳,为杀猪进刀时放猪用,板凳下放一个木盆,里面有水和盐,名叫“血盆子”,用于杀猪时接猪血用。

板凳的不远处放一周围沿子较高的椭圆形大盆,我们叫“腰盆”,主要是烫猪去猪毛。在“杀猪佬”退猪毛的时候,主人家就将杀猪时用过的那两条绑在一起的板凳分开放好,再下一块门板置于其上,作为案板,用于给猪开膛破肚、分离肉块、翻肠等。再将早就准备好的用棕树叶子拧成的“悬子”搁在案板一隅,作为分离肉块时穿肉当提绾用。到此,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算齐了。

杀猪模式开启,“杀猪佬”和他徒弟还有我爹等几个男壮汉抓着猪耳朵、猪尾巴等处,将猪连拖带拽从猪圈里揪出,按到板凳上,那猪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声,沸腾了整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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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妈赶忙从厨屋跑出来,眼眶里似乎还盈着泪水,嘴里一边呼唤“猪娃儿啰……啰……”,一边从杀猪的外边向猪圈走去。

对于我妈的这种行为,我至今不解其意,我也没问过我妈。我想可能有两层含义,一是妈妈对养了一年的猪有感情,舍不得杀死它,呼唤一下求得心理和感情上的安慰与平衡;二是有点迷信色彩,这样做是给猪招魂,用此猪魂祈祷来年猪养得更肥更大。

几个壮汉将猪按到板凳上后,只见“杀猪佬”左大腿顶住猪后脖颈,左手向后用力扳着猪的下巴,右手拿一把约2尺长的尖刀,待猪嚎叫换气脖颈处出现一个凹陷时,对准凹陷处用力直刺进去,猪的嚎叫瞬间戛然而止。随着“杀猪佬”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此时,“杀猪佬”迅速将“血盆子”对准喷出的“血柱”……

随后的“打梃杖”、“吹气”、“棒槌”、“退毛”等环节,“杀猪佬”两师徒分工明确,干得顺风顺水,娴熟干练,不一会功夫,已去完黑色猪毛,一头白飒飒的滚圆猪尸体抬上了案板。

在我们老家,杀猪讲究整头整尾。于是,杀猪师父拿刀先将猪头和圆形“后座”(猪尾)卸下,然后开膛破肚,把猪心、猪肺、猪肝等内脏一一取出,将猪大肠交与徒弟翻过弄出里面的脏物,并清洗干净。自己准备“分尸”(即将两个半拉猪分成小块)。

他先从猪的后座处拉下一大块,让我拿给我妈,便于当晚请客“吃血幌子”用。然后,三下五除二,极为麻利地将两半拉猪分成若干小块,并用刀尖在每一块肉上捅一个洞,再用棕叶“悬子”穿进一绾便于熏挂。

做完这些,徒弟的大肠也翻洗完毕。此时师父收钱结账,开始检场收拾工具,徒弟就地取材用我们挑土时用来装土的竹篾编制的土撮子,将“腰盆”里的猪毛捞起,装进自带的布袋里,连同我家的“猪下水”(猪小肠)一起带走,去赶场下一家。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明白,杀猪我们付了劳务费,我家的猪毛猪下水,“杀猪佬”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是上交国家还是自己贪占?如果上交倒也罢了,若是私吞,那他们一个冬季下来可是贪占不小便宜啊。重要的是那些年,我们一直没吃着小肠灌得香肠,都是大肠灌香肠,老粗老粗。那哪是香肠啊,完全就是猪肚包肉。

在我们老家有杀年猪请吃“血幌子”的习俗,就是谁家杀年猪的当天,都要请重要亲朋代表和关系好的邻居来自家吃饭。以示大家共同举杯庆贺,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

我家也不例外。杀猪那天下午,我妈让我去就近的几家亲戚和要好的邻居家,请他们晚上来我家“宵夜”。当晚,我妈用刚刚杀猪出来的新鲜肉和一些内脏,加上自家菜园的新鲜蔬菜,做了满满一大桌子各种好吃的菜。当然,少不了一道“猪血”的菜,因为要对得起“吃血幌子”的名头啊。

看着这一桌在当时只有春节才能吃得上的各种好菜,感觉离过年越来越近。席间,大家一边推杯换盏,举杯互敬,一边对主人家说着诸如“恭贺两儿(您)杀了大年猪,过个热闹年”之类的贺语,大家说着、笑着、喝着、闹着……一个个脸上如施胭脂,满面桃花,屋子里气氛热烈,春意盎然,喧闹得年味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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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村民们年猪的陆续宰杀,不仅是“吃血幌子”的场景天天在村里上演,整个腊月里,人们的欢闹和喧嚣氤氲着浓郁的年味弥漫在村子上空,更有家家户户门前墙壁上悬挂着出晒的那一排排腌制的腊肉腊鱼,和厨屋柴火灶口上那正在熏烤的猪头、猪脚、后座以及猪肝、猪肚等等……看到这些,满眼满心无不充盈着那越逼越近的浓浓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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