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松:我担心,眼界比较小,这是香港年轻人的致命伤

梁锦松是除香港特首外,在内地知名度最高的几位政经界人士之一。

这源于他身上两个著名的标签,一个是前香港特区的“财神爷”,即财政司司长;另一个,是我国跳水“皇后”伏明霞的老公。

实际上,除了这两个标签,梁锦松更是香港金融界的翘楚。

他曾在花旗银行工作23年,30岁就已做到地区经理;在摩根大通曾任亚洲区主席;在黑石集团出任大中华区主席后来成为香港行政会议成员、教育统筹委员会主席、外汇基金咨询委员会成员,香港特别行政区前财政司司长......

这样一个司长级别的人物,对特区的情况自然是非常熟悉。他曾经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的采访时,畅谈对香港的忧思。

其中的不少观点,非常精确地击中了当下香港年轻人的痛点。

也从侧面部分解答了当下的香港人为什么总要这样“闹下去”

01

“眼界比较小,

这是香港年轻人的致命伤”

我做过财政司司长之后发现,在讨论问题的时候,不能老是批评政府做得不对。

中国有一句话,当家才知柴米贵比如说当时我减赤字的政策,很简单,但是影响了很多人。

还有,比如说教育的问题。因为我协助、支持了董建华先生的选举,他当选之后,就委任我当了行政会议非官守(非官方)成员。

当时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委员会,叫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相当于内地的高教委。

进这个行政会议是因为我一直在做银行,比较了解金融,而且也比较关心教育。

当时教育改革是我领导的,可以说是把香港的教育改革向前推了一大步,到现在国外都觉得当时香港的教育改革可以持续十几年是个奇迹。

现在香港的情况又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是教育基本上没什么重大的改变。

社会各界对香港教育主要的抱怨是太注重应试,但是很多老师,当他是学生的时候,也是接受这种应试教育,如果突然让老师换一种方式教书是很难的。

所以批评是很容易的,但是提出有效的建议是很难的。

我离开政府十几年了,没有评论过政府的公务,最近两三年才出来说教育的问题。

梁锦松:我担心,眼界比较小,这是香港年轻人的致命伤_第1张图片

香港当年六个区的高考状元,有5个人的志愿是行医

02

“没有足够重视年轻人”

三年前我曾经说过特区政府有三个地方做得很不好,没有充分重视年轻人的发展,特别体现在三个“上”:“上楼”,没希望;“上流”,没机会;“上位”,很困难。

香港地价很贵,房价也可能是全球最贵的。

大概要18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一个中等的房屋,只有47平方米。所以,现在年轻人要跟父母一起住的越来越多。

因为租金比较贵,所以香港的就业越来越窄,大部分人选择了金融

但是香港400万的就业人口,只有大概25万人在从事与金融相关的职业,不做金融很多人就没工作做了。

为什么我能30岁做到地区经理?因为我前面没有人有足够的教育水平。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再出来关注教育的问题,我是比较担心香港的年轻人。

眼界比较小,这是香港年轻人的致命伤。

梁锦松:我担心,眼界比较小,这是香港年轻人的致命伤_第2张图片

03

“他们把特区政府的失误怪在中央”

当时签CEPA的时候香港官员还是比较抗拒,而且从内地到香港是没有自由行的,是进行限额的,比如商务旅客,一年的上限是20万人次。

现在反过来了,很多人抱怨就是因为旅客增加导致了很多“水客”,但是我说了,带水货主要是香港人,不是内地人。

很多问题产生的原因是,政府未能有前瞻性地去思考。

比如,当时我们就提议把西九龙变成文化中心,但是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还是空了一大块地在那边,浪费了很多资源。

所以香港人要思考一下,我们这样磨磨蹭蹭地闹下去,到头来受害的是谁。

2002年的时候,我们就希望建一个桥,但是没想到做了16年还没做出来。

我认为这里面,第一是制度上的问题,第二这也反映了民心的问题。

20年过去了,香港大体是成功的,归功于中央保持了“一国两制”

香港回归是三个方面的回归,第一是政治的回归,这是比较成功的;第二是经济的回归,在签订了CEPA之后也可以说是做到了这一点;但是人心的回归做得不是很好。

这是我们要承认的问题,十几年以来,我们没有足够重视香港市民特别是年轻人的诉求,他们会把特区政府施政的失误怪在中央。

我们的制度,我们的民情,我们的某些官员不是很积极。

如果我是一个很积极的官员,那我可能会挨骂,当然这个是少数,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心态,做多了挨骂的机会就更多。

不做的话人家就不会怪你,长远可能会怪你,但是在任内是不会挨骂的。

少做少错,不做没错,这样的心态是不行的。

我希望现在的市民经过了20年,经历了不同的事件,能分辨什么是一个好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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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闹下去没有希望”

香港能成功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开放的地方。

香港绝大部分的老一辈都是内地来的,因此我是非常不赞成本土这个概念的。

当然本土有一个文化的概念,比如说我们很重视广东话,但是广东话作为教学语言不一定是完全对的,因为中国内地人口毕竟是13亿,全球最大的市场是讲普通话的。

但是用普通话教学不代表广东话就会没有了,最简单的例子是广州。本土文化是要保持和保护,但也不能非黑即白。

我们要灵活地思考问题,香港已经回归20年了,希望市民能好好思考,什么是好政府,不能掉入民选的政府就是最好政府的思维,美国就掉入了这个思维。

现在主要是找一个政府能提供善治,民主应该是保证管治长期不会出大问题的一个好方法。

但是民主的内涵不是一人一票就是好的,没有法治,很容易变成暴民政治。 

我希望特首能有效地团结香港人,能够提出一个长远的正确方向,借着国家的支持,特别是现在提出的大湾区的概念,来引导年轻人,把眼界放得更远,共同建设香港。

过去20年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我希望大家不要再闹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就没希望了。

去年香港的GDP提升还不到2.7%,这样推算下去,就算香港不是负增长,到了2047年香港连中国GDP的1%都不够了。

我希望大家能这样想问题,在全球化下,香港其实是最好的一个平台,但是眼光不能狭隘。

我现在经常在思考我的孩子以后在哪里学习和工作的问题。

我的老大14岁,老二12岁,老三9岁。每年我们都到各地旅游,也经常到内地。

我的感受是,香港既没有美国的自由和创新的环境,也没有内地经济奋勇向前的场景。

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都要承认中国会在15年之内变成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这是毫无疑问的。

美国依然会是创新和具有领导力的经济体,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住在香港,两边都感受不到。


作者:梁锦松 来源:总第810期《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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