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梦里不知身是客

西安,梦里不知身是客_第1张图片
图片摄影/甜心先生

今晨有霾,事实上,这座城多半时间的早晨都是雾蒙蒙的,即使是夏天。这也是我初到此地头几年不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是我在西安的第七年,每一年深秋的时候都说要去兴庆宫看红叶,每一年都错过,其实总错过的事多半还是因为觉得不重要,那座唐玄宗终老的宫殿,如今被改造成了一个开放的公园,和这个城市里许许多多喧闹的园子差不多。

我遇到的很多人,对这座城市的感情总是很极致,要么爱到生生世世愿做长安人,要么厌到此生不愿再来。

有相当长的时间,我觉得这座城唯一能让人喜欢的是春季。然而在这一年,我发现,自己可能对这里有了更多一点的喜欢,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多。

那座长安城

若干年前,这个古代被称作“长安”的地方,我只在电视剧和古诗里听过她的名字,从未觉得她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在广东上班,对于在北方长大、相当惧怕寒冷的我来说,那里的四季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尤其是冬季。虽然广东的冬天有时也很冷,但相对于北方长达半年的天寒地冻来说,那冷也是相当短暂的。我曾以为,我应该会在那里呆上很多年。

“西安”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是因为我的一个要好的高中女同学。我那个女同学大学毕业之后去了某知名IT公司西安分部上班,有一天她忽然在QQ上跟我说:“你来西安吧,这里很好,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啊!”我当时只当做玩笑话,但是女同学居然很有效率地发了几张她某个男同事的照片给我。

然而,无论彼时还是此时,我都是一个重度颜控,看完照片后,我果断而婉转地拒绝了我亲爱的女同学。况且,我那时一直认为我不会很快离开我的南方。

二十五岁之后,我妈开始频繁给我打电话催婚,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除了催我赶紧找男朋友结婚,她不知道该跟我说些什么,令我不胜其烦。有一年的大年初一,在我赶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家后,我妈对我说:“我和你爸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就在明天。”

那一刻我相当火大,然而又觉得大过年的刚到家就跟爸妈翻脸实在不好,只好勉强答应。心里暗道:“明天去应个景,回来能交差就拉倒。”

于是,第二天我见到了从西安回老家,和我怀揣着同样心思的某个人。不过意外的是,那个人的颜值在很大程度上挽救了这场起初被当事双方所排斥的相亲。后来,有了一场异地恋,再后来我们订婚,我从广东搬到西安。

最初的那些时光,西安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整日灰蒙蒙的天空、冬天里凛冽的风和刻骨的寒冷。我以前很喜欢穿白色的裤子,但在这座城里不行,因为裤脚会很快变成灰色。所以后来我改穿深色衣,但改变不仅限于此。

换了城市,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再来。起初工作上的不顺心,让我不只一次想离开,自然也少不了许多争吵,连带着开始讨厌这座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拒绝去更多的了解这个城市,翻开当时去好多景点时拍的照片,也是一脸不开心。

那些日子里,我把我的喜怒哀乐诉诸于键盘,给主人公们编织出一个个或欢乐或遗憾的结局,但从来不写太悲伤的故事,因为担心会映照到现实。冬天里双手冰凉地敲打着键盘写稿子的情景,是关于那些时光的回忆里最清晰的画面之一。那时收到过稿的消息和稿费是最开心的事。

那时我不懂你们的热爱

时间如水,在这座城里,在波澜不惊中,我做完了一系列在我的年纪被认为“适合”的事,比如为人妻为人母。

后来,我开始在离钟楼只有一百来米的一家杂志做编辑,每天写稿编稿,以及做我最喜欢的人物采访,这是我曾经非常向往的状态。

每天中午,和同事们一起四处发掘适合吃午饭的地方。实在没地方可去的时候,就去相距不远的回民街。

回民街上总是人声鼎沸,一般可以分为人多和人特别多两种状态。每逢节假日的时候,更是水泄不通。至于临近过年的时候,人们在这里排上几个小时的长队买腊牛羊肉的新闻,可能全国人民都不陌生。

有外地来的朋友对这里爱得要死,每次来西安都要去,柿子饼、肉夹馍、臊子面、羊肉泡馍……挨个尝一遍。还有的人说,这里这几年太过商业化,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而我常常会有一些茫然,为什么我去那里除了觉得人多,并无特别的感觉?吃的嘛,似乎别的地方也能吃到。本地长大的同事就会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童年记忆!”

应该是这样了,我们喜爱和讨厌一座城,可能是因为一个人,也可能是因为记忆。

倒是家里的小朋友,隔段时间想起来,就要闹着去一趟回民街,吃几样她喜欢的小吃,同样要去的还有城墙。

那座古老的城墙,牵动过许多人的思绪,也是文艺青年们最爱的地方。冬日里,从城墙上走过,极目望去是城市里最常见的车水马龙和雾蒙蒙的天,只是城墙上一排排的灯笼和旗子,为此地平添了几分色彩和肃然。我们从城墙上走过,身边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不知为何,大家莫名的都安静下来。

偶尔晚上加班的时候,从单位出来,走上几步就能看到钟楼的流光溢彩。我许多次在朋友圈里看到别人发的夜晚钟楼的照片,拍得很美,配文也是深深的热爱。以前,我并不能理解这种热爱。

最初的几年,我固执地拒绝着这里的许多,包括她的饮食。早晨的时候,这里许多人喜欢吃的豆腐脑,口味都是里面加上卤汁、黄豆、咸菜和香菜等,而我总是像在家乡时那样,让老板给我加糖,那知名的凉皮和肉夹馍的组合,我也很少去吃。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早餐的时候也爱叫上一碗加了卤汁、黄豆的豆腐脑,有时候下班,也会顺手带两个肉夹馍回家。在我不曾察觉的时候,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

长安看花客

我很喜欢西安的春天,因为真的很美,于我来说,一整个春天似乎都是在看花。

早春时,或乍暖还寒,或风和日丽,城墙根下的环城公园,是许多人爱去的地方。这处包括了城墙、护城河和环城林带的立体化公园,是西安独有的公园景观。

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游人如织,这里似乎更适合一家人一起出行。一路走过去,绿柳依依,中间夹杂着各种粉的、红的、白的花树。幼小的孩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去摘草丛里的一朵小花,妈妈拿着手机,唇角带笑地拍下,这样平常的画面,却深深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三月,就该去青龙寺看樱花了。据说这座古寺曾是隋文帝杨坚降生的地方,他在此生活了十三年。而青龙寺所建的地方,叫乐游原。第一次去的时候,看到进门处牌匾上那大大的三个字“乐游原”,我也吃了一惊,李白笔下的“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就是眼前这个地方吗?

其实,青龙寺并没有想像中大,但香火鼎盛,仿唐建筑和园中近千株樱花,使得它与别的庙宇很是不同,许多樱花树枝上都挂满了红色的许愿带。据说开得最美的那种樱花,叫“杨贵妃”。

而我在第一次去到青龙寺之后发现,原来这个地方离我初到西安那年上班的地方很近很近。

再晚一些的时候,就该去兴庆宫看郁金香和牡丹花了。我曾去过兴庆宫许多次,从前一直觉得这就是一个破败而喧闹的园子。而今年春天,忽然注意到园子里那处亭子的名字——沉香亭,继而想起了与之相关的主角们:李隆基、杨玉环、李白……还有那首《清平调》:“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杆。”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亭子。

原来,在我不接受这座城的时候,许多事物都从未注意过,或者说是我刻意忽略了。是从什么是时候起,我开始有点喜欢这里了呢?

青春不散场

择一城而终老,我曾对许多朋友说过,这座城于我来说,必不是西安。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坚定地认为自己只是这里的过客。

今年秋天的时候,我们大学毕业十年同学聚会,我去了那个一别十年的城市,去见我们青春年少时相伴的那些人。

那里距离西安只有几个小时车程,而我,竟然十年不曾回去过。说起来,我也不敢相信,我们也已经毕业十年了。许多唏嘘和感慨,我们十年的主题是“青春不散场”,带着无限的留恋和淡淡的伤感。

我回到西安时,是午夜时分,经过钟楼的时候,忽然特别想拍一张照片。还是那个夜晚里流光溢彩的钟楼,陌生又熟悉,辉煌又亲切。心,忽然安了。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愿意拍下这么一张照片发到我的朋友圈,就像很久以前我从未想过,西安这座城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梦里不知身是客,也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这座长安城开始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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