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现代超级英雄电影时代的见证者,大银幕上的蜘蛛侠也凝聚了整个行业的缩影:从山姆·雷米到马克·韦布,从托比·马奎尔到安德鲁·加菲尔德,红色紧身衣换了又换,小蜘蛛也从一个再典型和亲民不过的屌丝代表,慢慢地成为了商品化浪潮的一分子,丧失了独立和自主性,被动地追随着时代潮流。山姆·雷米在21世纪初的前两部《蜘蛛侠》既新鲜又令人兴奋,但第三部则和《X战警3》一样,成为了过于拥挤而又缺乏雕琢的银幕灾难。五年后的“超凡”重启,俊男靓女和MTV一样的视觉效果大幅削减了故事和角色的可信度,而第二部暴露出的惊人野心,还没出世就彻底自爆了。
直到《美国队长3》。
虽然刨掉机场大战,整部《复联2.5》并不会比《正义黎明》更有说服力,但在这场现代超级英雄电影中最为卓越的动作戏中,汤姆·赫兰德的蜘蛛侠所展露出的潜力却是实打实的。由《玩命警车》导演乔·沃茨创作的《蜘蛛侠:英雄归来》,从最终呈现的效果来看,不仅是迎来了蜘蛛侠的新希望,也真正开启了漫威宇宙的新未来。
在最近的漫威电影中,我们能够明显见到迪士尼-漫威体系出现了疲劳的迹象,从《蚁人》到《复仇者联盟2》再到《银河护卫队2》,出色的特效难以掩盖叙事乏力以及创意的枯竭。《蜘蛛侠:英雄归来》是漫威电影宇宙首次尝试与其他工作室合作,也呈现出了一些可贵的变化。甚至我们可以这样说,《蜘蛛侠:英雄归来》中属于漫威的那一部分,比如美国队长的宣传片,比如史塔克小辣椒老司机的铁三角回归(险些成了《钢铁侠4:蜘蛛侠》),都是老生常谈差强人意,而属于蜘蛛侠的那一部分,都更加新鲜、愉悦和令人满足,也更加完整。
《蜘蛛侠:英雄归来》是整个漫威电影体系中,少数完整保留了导演特色的作品之一,足以和《美国队长2》并驾齐驱。我们看到,乔·沃茨在《玩命警车》中展现出的设计与理解力,以及人物塑造上的出色技巧——青少年的心态拿捏,成人在极端环境下的反应,以及两个年龄段发生碰撞时产生的变化——都原样保留到了《蜘蛛侠:英雄归来》当中。
和未来的《蝙蝠侠》独立电影相同,《蜘蛛侠:英雄归来》明智地刨去了起源故事,而通过情节和氛围的控制,并没有让角色产生疏离感。毕竟,这已经是15年以来的第三任蜘蛛侠了,与其再谋杀一遍本叔叔,干嘛不去探索一些我们还没见过的小蜘蛛大冒险呢?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漫威电影宇宙所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就是难以处理独立电影和联动电影之间的平衡,以多少篇幅讲述主角自己的故事,以多少篇幅拓展宇宙的故事,又以多少篇幅来暗示主角的未来冒险。这就是《美国队长3》最大的毛病:当独立电影为了迎合观众,加入越来越多的其他超级英雄角色一锅烩,这就让电影失去了其自身的存在意义,不再像是属于其个人的电影作品,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向贪得无厌的观众们扔出更多大乱斗和未来彩蛋。
相比之下,《蜘蛛侠:英雄归来》展现出的相对独立就难能可贵,未来的《黑豹》也有着类似的趋势。《蜘蛛侠:英雄归来》依然是存在于漫威宇宙的大框架下,但三组六人的编剧团队创作的剧本,谨慎地搭建了两者之间的桥梁,以彼得·帕克的个人成长为优先事项,而不是冷冰冰的商业主义。小罗伯特·唐尼和迈克尔·基顿的存在虽然夺目,但是露脸次数并不多,使得彼得·帕克成为了绝对核心。前者与其说是导师形象不如说是复联吉祥物,后者则是整个漫威宇宙中最成功的反派角色之一——仅凭反派这一点,《蜘蛛侠:英雄归来》就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漫威电影了:这一角色被赋予了相当的深度,人性与道德模糊,工人阶级对精英阶层的反抗,这是对后《美国队长3》时代漫威电影的很好延伸,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复联”及其大事件对世界造成的破坏性影响。
《蜘蛛侠:英雄归来》的大部分感染力来自于汤姆·赫兰德的表现。更加年轻化的彼得·帕克有着闪瞎眼的六块腹肌,丧失了托比·马奎尔的屌丝风范和nerd气息,但汤姆·赫兰德的表演无疑更具活力,也更加贴近现代化的角色设计——和前两任蜘蛛侠时常出现的人格分裂不同,汤姆·赫兰德的蜘蛛侠是彼得·帕克人格的自然延伸,这让他的性格和嘴炮显得格外自然与合理。而这一版的蜘蛛侠也不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作为新手超级英雄大小失误不断,也和普通的青少年一样有着懵懂情感,从而让角色更有可信度。
但《蜘蛛侠:英雄归来》的缺点也和优点一样明显。1.75亿美元的投资只换来了两场日间戏份,和秃鹫的主要对决一黑到底糊成一团。电影继承了漫威电影宇宙一以贯之的男子主义,三个主要女性角色全部边缘化:玛丽莎·托梅的MILF版梅婶婶从曝光之初就让人理解不能——为何要让家庭和母性象征变成性启蒙一样的形象呢?和两个同龄小演员相比,汤姆·赫兰德和玛丽莎·托梅之间的化学反应显然更为充足,但这并没有抵消形象设计上的失当。赞达亚的MJ(无误)彻底路人化,劳拉·海瑞尔反客为主的名义女一号花瓶化,都让人难以接受。
而伴随着角色设计的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迪士尼愈加猖狂的政治正确:在配角上使劲安插少数族裔的做法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雅各·巴塔伦的亚裔geek基友让蜘蛛侠的能力更加弱化, 似乎彼得·帕克是靠着钢铁侠的战衣和基友的科技才成为超级英雄的——说好的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呢?而MJ和Liz都是非洲裔,更不用说大杂烩一样的高中学生人肉背景了。
这种设置是否必要?显然不是,因为它并没有对故事起到任何推进作用。那么这是在反映现实吗?显然也不是,影片中夸张的人种比例显然不具有社会代表性,人物设计也依然没有摆脱stereotype刻板形象。
我们还是要说,政治正确从来都不应该是个问题,但问题总是出现在用政治正确去指导艺术创作上。
总的来说,《蜘蛛侠:英雄归来》虽然存在着种种问题,但在全面迎合大众需求的同时,也获得了创作上的成功。两个小时的时长没有令人觉得冗长,始终聚焦在彼得·帕克个人成长的做法也收获了很好的效果,与整个电影宇宙的关系处理也很聪明,而动作戏份与其他漫威大片相比,避免了华而不实的花哨设计,更易于理解。
从目前索尼和漫威之间纠缠不清的版权关系来看,我们还很难说汤姆·赫兰德的蜘蛛侠能够走多远,但就这一部作品来说,蜘蛛侠终于熬过了低迷期,比起隔壁再起不能的《神奇四侠》,显然要幸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