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四书”是我们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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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强,字守中,别号有竹居主人。复旦大学文学博士,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同济大学中文系副主任、诗学研究中心主任、人文通识教育中心主任、诗学研究集刊《原诗》主编。央视“百家讲坛”主讲嘉宾,台湾东华大学等多所大学客座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魏晋文学与文化、古典诗学、先秦儒家经典、文言笔记小说等的研究与教学,兼事随笔杂文及诗歌写作。兼任慈济慈善基金会华东区教联会顾问、明伦书院名誉山长、河南正阳大春文武学校名誉校长。2015年8月,创办“同济英才”亲子公益国学班。

在今天的语境里,“圣经”一词已经被狭义化了,一提起“圣经”,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基督教的《圣经》,也就是《新约》和《旧约》全书。其实,这个概念还是来自我国固有之文化传统。

求诸古代文献可知,“圣经”之说古已有之,最早大概可以追溯到汉代。如成书于汉代的《太平经》就有“拘校上古、中古、下古圣人之辞,以为圣经也”的说法。可见,在古人心目中,“圣经”即“圣人之辞”。这里的圣人,也无外乎两类,即:治世之圣人与得道之圣人。

晋人葛洪在《抱朴子•内篇•辩问》中说:“俗所谓圣人者,皆治世之圣人,非得道之圣人。得道之圣人,则黄老是也;治世之圣人,则周孔是也。”葛洪的意思很明白,即古之所谓“圣人”,实乃指儒家系统的周孔,而非道家系统的黄老。顺此理路,则古之所谓“圣经”,当然主要是指儒家经典了。

说到儒家经典,首先想到的是《诗》、《书》、《礼》、《乐》、《易》、《春秋》,所谓“六经”;其次是《乐》经亡佚后的“五经”;再次是由汉至宋渐次形成的“十三经”;最后,则是南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之后的“四书五经”。(后来的五经是指:《周易》、《尚书》、《诗经》、《礼记》、《左传》。)

宋以后“四书”又成为科举考试的内容,是读书人的必读书。如果说汉唐是“五经”时代,那么南宋以后则可谓“四书”时代。

问题是,儒家经典是否皆可谓之“圣经”?我以为,根据“圣经”乃“圣人之辞”这一界定,儒家经典中可以被纳入“圣经”系统的大概只有“四书”了。

众所周知,“四书”是指《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四部儒家经典,一般认为,它们分别出于早期儒家的四位代表性人物孔子、曾子、子思子、孟子,被称为“四子书”,简称“四书”。

四子皆有“圣”名,孔子乃“至圣”,曾子为“宗圣”,子思为“述圣”,孟子为“亚圣”,且师承明晰,线索宛然,四书实为儒家“道统”之始基,“学统”之圭臬。就“圣人之辞”角度言,“四书”当然堪称“圣经”。

按照四书所述之先后顺序,《论语》当为四书之首。《论语》是记录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语录体著作,成书于战国初年,传为孔子的弟子及其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汉书•艺文志》)之书,“夫子风采,溢于格言”。(《文心雕龙•征圣》)是研究孔子及早期儒家最为重要的经典,孔子的一系列道德伦理主张,如仁、义、礼、知、信、孝、悌、忠、恕之道,以及为学、为政、为仁、为教等的基本理念,无不自《论语》出,故此书堪称“圣门之教”的渊薮。

司马迁尝谓:“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史记•孔子世家》)而自古而今,学者言孔子者,亦必从《论语》取资。

其次是《大学》。《大学》乃孔子讲授“初学入德之门”的要籍,一般认为是经孔子的高足弟子曾参整理成文。

《大学》“三纲八目”之说,以修身为本,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末,接橥内圣外王之道,实为初学者规定畛域,设定目标,一生努力,先后始终,无不由此开出。质言之,大学者,乃学大之谓也;学大者,乃学大人、成全人、齐圣人之谓也。

朱熹以为:“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赖此篇之存,而《论》《孟》次之。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庶几乎其不差矣。”良有以也。

其次是《中庸》。子程子释中庸云:“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根据朱熹的说法,《中庸》“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子书,以授孟子”的“实学”之书。(朱熹《四书章句集注》)

此书开篇即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将儒家形上之学最高明处一语道破。其后所言戒慎恐惧、慎独中和、至诚尽性之道,至于五达道、三达德之辨,知行合一之旨,以及天道下贯、性命双修之理,无不幽微深邃,既是最高深之哲学,亦涵道德宗教之意味。

孔子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而就目前学校教育言,《中庸》一书亦被抛弃无视久矣,实在愧对往圣先贤。

再次是《孟子》。孟子自称“私淑诸人”,其学实亦从曾子、子思处发端,更与孔子仁学之旨遥相呼应,故司马迁谓《孟子》七篇乃“述仲尼之意”(《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孟子》一书,思虑精湛,雄辩滔滔,历来被视为《论语》之辅翼。程子说:“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

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圣人之所以至于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书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可见矣。”又说:“读《论语》、《孟子》而不知道,所谓‘虽多,亦奚以为’?”

《孟子》不仅伸发仁政、民本、性善、养气、求放心、法先王诸说,亦且将孔子“罕言”之“性与天道”,反复追寻,遂在《学》《庸》基础上,开出气脉贯通、万物皆备于我的儒家心性之学。将孔子践仁体道之工夫进一步发明弘扬,终使儒学自成一天人合一、明心见性、性命与天道遥契之大格局,大系统。

夫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孟子尝言:“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孟子其人,得无弘道之人乎?

可以说,儒学中最具哲学深度、最近宗教品格的道德生命之学问,几乎都蕴涵于“四书”的字里行间,《四书》的确堪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圣门要籍。所以,今天说“四书”是我们的“圣经”,不过追本溯源,实至名归,诚非故铸伟辞,耸人听闻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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