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车厢里的座位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正在懒睡的人。因为人少,我也就把脚放在三个座位连着的其中一个位子上,头脸靠着玻璃窗;斜躺着略带慵懒的身体看着外面稍瞬即逝的一些山和树。
眼睛看乏了,困却也上来了,最后竟打起了盹。也不知就那样睡了多久,火车抵达上海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堂兄兴许等了很久罢,看到他时正用衣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在来回走动。上海此时的气温确乎要比家乡冷得多。
"哥。"我叫他。"等了很久罢?看你都快缩成一团了。"
"呵——,终于到了哈。我是看着列车时刻表来接的你,怎么,火车中途停了很久么?"他一脸不悦的问。
"该是罢,我也不知道中途停了多久,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在打盹。""咱回去吧,远吗?"我拉了拉背包问他。
"不过在回去之前想先找个厕所方便一下。"
"啥?车上不是可以方便的么,一下车就要上厕所?"
"车上我上了几次,都是摇摇晃晃的,总不能让人稳稳地方便,不习惯;所以都没能成功。"我红着脸说。"这附近总该有厕所的罢?"
"真服了你,跟我来吧。"
回到他住的地方,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那是在很高的一栋楼的地下室:暗黑,潮湿,到处散发着浓重的油漆味。一间房里亮着炽热的太阳灯,便是他们的睡房和吃饭的地方;相比外面的阴冷,里面倒是暖和得多。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弟:子健。以后就是咱们这里的一份子了;初来,什么都不懂,还仰望师傅们以后多关照关照。"堂哥一面说一面给师傅们发烟。
"健,这是小平头陈师傅,这是满面胡李师傅,那是高个子肖师傅;还有那边是赵胖子师傅。以后他们都是你的师傅,多跟人学学。"他介绍完了最后望着我说。"咦?不对呀,还有那个小鬼头阿风呢?"
"你现在是找不到他的,你前脚刚出去接你兄弟,他后脚也跟着出去了的;估计是到公路对面的网吧上网去了呗。"满面胡须的李师傅回道。
我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算是认识了。就是不知他们什么工作;不过看了一眼这种环境,也能大概知道一些了罢:墙角乱七八糟摆放着一些老旧的电线和几台小型搅拌机,十多桶未开装的油漆和几包腻子粉;一堆待洗的粘满白色腻子粉颜色的衣服,还有几根像蛇似的长的绳索和短的坐板:在干装修房子的工作。
我也拿出家里带去的烟给他们发了一圈,便一问一答地闲聊起来。
不多久,小鬼头阿风也回来了;于是又是一番介绍,看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了。
"浩子哥,你兄弟长得真有劲,真精神。"小鬼头阿风说。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兄弟。"堂兄一脸得意的说。
"不是说你兄弟会带来好吃的么?"
"那包里不是?"
"要不我们搞点夜宵吃罢?"阿风一脸坏笑的问。"反正明天也没活做。"
此时坐在一边的胖子赵师傅动了动身子。
"也好,就算是为我兄弟接风罢。"堂兄望了我一眼说。"健,有带吃的么?我叫你带些腊肉来的。"
"有的。"我答道。
我于是从包里把家里带去的关于吃的都取了出来,几位师傅也从用胶合板做的床上站了起来。有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揉一揉,有的坐到了床沿用脚勾着藏在床底下的拖鞋;有的连自己的鞋子的另一只也找不到,就光着另一只脚在那里找。
"夜宵就弄腊肉吃。"堂哥说道。"我也很久没吃到老家的腊肉了。"
"腊肉该怎么个弄法呢?"小平头陈师傅问。
"当然是干炒了。"高个子肖师傅抢着答道。
"我认为煮着吃比较好吃些。"满面胡李师傅建议道。
"到底怎么弄好吃,浩子哥?"胖子赵师傅好像等不及了的问道。
"这个怎么弄,等会你们就知道了。"堂哥故弄玄虚似的慢悠悠的答道。
"子健哥,你坐。事情他们去做就好了。"站在我旁边的阿风对我说。
"哎——,风子。你也别闲着呀,看酒还有是没有,倘没有了就出去买些酒回来;有好吃的没酒可不行。"正在打扫卫生的胖子对着阿风叫唤道。
"行。我看看。"
只见阿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在床底乱摸了几下;在脏衣服堆里翻了几翻,最后对着我耸耸肩。无奈地笑了一下。
"胖子赵,你这个酒鬼。昨晚我记得还剩半壶酒的,现在连壶的鬼影都不见了;你把他放哪里了?"小鬼头面对着那正在撅起屁股扫地的赵师傅问。
"不就在么,我记得昨晚就放在门后面的。去找找。"他头也不抬地回道。
最终在门后面找到了酒壶,小鬼头阿风于是吹着口哨一跳一跳地出去买酒了。
锅铲都是锈迹斑斑,想来是有段时间没开火做饭了。兴许是因为懒罢;刚刚阿风不是说昨晚才喝酒来的么。他们都是些什么性格的人呢?我在心里琢磨着。
腊肉已洗净切好,胖子赵也打扰完毕。该动手收拾的都已收拾了一番,比刚进来时看到的景象要顺眼了些:接下来就等着堂哥做好吃的了。
两轮烟的功夫,做好的一锅腊肉便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餐桌上了。
"怎么买酒的人还不回来?"胖子赵师傅咽了咽口水问道。
"这么晚了,许是就近的商店都关门了的。得到公路尽头那家去买,她家关门最晚。"小平头师傅说。
"不行。我要先吃一个。"高个子师傅说完就把手伸进了锅里。
"哎呀呀,——你……。就不能等等?"胖子师傅斜着眼看着他说。
"真香!"
其他人也跃跃欲动了。
"酒来了。"外面传来小鬼头阿风的声音。
"快点快点!都在等你呢。"胖子师傅急急地说。
随后就是倒酒的声音和碰碗的声音。
"今天借花献佛,为我兄弟接风洗尘,咱们干一碗。"堂哥举起酒碗说。
"来,为子健兄弟的到来。喝!"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也举了碗,与师傅们一同仰头就喝。
"我能不干么?"小鬼头阿风半笑地问。
"你年纪小,你就随意罢。"胖子师傅嘴里嚼着肉说道。
"好。"小鬼头阿风小饮了一口说。
可能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干了一碗之后竟觉得有些醉意了。看着他们又吃又喝又笑的,我心里也开心,只是觉得醉意越来越重,睡意也越来越大。最后实在抵抗不住,便倒头就睡;最初耳朵里还能迷迷糊糊听到他们相互劝酒的声音,后来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小,最后细小到没有;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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