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该死的虎皮鹦鹉

放走那两只可耻的虎皮鹦鹉后,我们家再也不养任何宠物了。

在那之前,你说我们家什么动物没养过,除了猪。再说,猪不能算宠物吧。对了,还有狗,也没养过。遛狗太麻烦了。

除了这两样,你摊开了说吧,小油鸡,兔子,各种鱼,各种鸟:鹦鹉、画眉、翠眼儿……仓鼠,澳洲松鼠,乌龟,蜻蜓,蛐蛐,蟋蟀,蚂蚱,反正你说吧,你只要说出来的,都在我们家呆过,而且都被养得活蹦乱跳,笑着出去的。

那你该纳闷了,那怎么养着养着都放了呢?

事儿太多,烦了。

别的都算了,咱就说那俩该死的臭鹦鹉吧。唉,简直了!


那天路过菜市场,忽然想起买一把菜,让儿子在门口瞧金鱼。等我出来,不见了小男孩儿。一喊,原来他在卖花的爷爷那里,蹲着看鸟。

“妈妈,你看那俩只虎皮鹦鹉漂不漂亮?”

我一看,虽是俩只普通的虎皮鹦鹉,那身段可比一般的鹦鹉窈窕,背上的羽毛绿缎子似的,小圆眼睛贼亮,脖子上还系着一圈黑缎子丝巾,可瞧得很。

买了!反正家里一切现成。

因为我老想在家里给鸟足够的自由,所以买的鸟笼子是最大号的,一眼看去,财大气粗似的,油漆讲究,明黄色,连鸟食槽和水槽都极其的精致,生怕亏待了那不得自由的小东西。

和原来养的牡丹鹦鹉一样,到家刚一天,我就急于给它俩更大的自由。

一俟它们吃饱喝足,我就把笼子门打开,看这俩鸟傻不傻,知道飞出去不。

嘿!与原来的牡丹鹦鹉一样,好像这两只虎皮更聪明,打开了笼子门,我躲在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玻璃后悄悄看它们。这俩小东西也只往笼子口探一下头,就耸起翅膀,蠢蠢欲动了。

没想到第一只刚飞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就撞到了大玻璃窗。要是人,非得撞晕了不可,可这鸟儿没事似的,也就飞了几圈,它俩就明白了阳台的家什,最后一齐落在晾衣杆上。

过了几天,我又想给他们更大的自由。

它们从笼子里飞出来,刚落到晾衣杆上,我就把阳台和卧室的门打开。这俩鸟这回呆了,我躲在暗处好一会儿都不见它们往客厅飞。愤愤地冲它们骂了一句“傻瓜蛋儿”,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可我正忙着呢,就听见呼呼两声,还伴着啾啾的鸣啭,不用瞧,我就知道这俩鸟儿飞到客厅了。等我出来一看,一只落在鞋柜上,一只只是停了一下,接着向飞向小男孩的卧室。

中午的时候,我从卧室出来,在客厅撒了一小把米,它俩一个比一个眼尖,都嗖地一下飞到地上啄米,好像天生那米就是它们的。

吃完了,也不飞,也不看我,还在地上寻摸,没头没脑的。

我又抓了一小把米,这回我不撒地上了,就放在手心里,手摊在地上,看它们吃不吃。

一只先是走近我的手,探头探脑地,先偏头看我一眼,又害羞似地,连啄两把自己脖子上黑羽。呆了五秒,索性不管不顾了,低眉臊眼地叼了一粒米。看我没动,就大模大样开吃了。

另一只大约聪明点儿,看这里平安无事,干脆直接落在我手上,也大模大样地吃起来了了。

它俩啄得我手痒痒的,还麻麻的,胳膊不由一动。没想到它俩根本不在乎,接着吃。我也放心了,就把手慢慢擎起,另一只手摸了个小凳子,坐凳上托着它们。

可两分钟不到,就觉得手腕一凉,哎呀!一滩鸟屎就拉在我手腕上。

又吓又恶心,我一甩手,就把它俩摜到地上:不知好歹,简直可耻死了!

等下午快做饭的时候,一客厅的地板上都是鸟屎,小男孩儿的床单上也是。我吩咐放学的小男孩儿,快点儿,把这俩该死的臭鸟给我赶到阳台去。

可它们在阳台上呆着也很讨厌,老把屎拉在我晾着的衣服上,衣服总是得再洗一遍。这还不算,阳台窗玻璃上曾经一个空调孔,不用了,我用旧报纸堵上。那俩臭鸟单盯上它了,立在晾衣杆上,伸着脖子,也不怕一头栽下来,笃笃笃——笃笃笃——不停歇地啄那团报纸,不大会儿,就把我好不容易塞上的报纸啄碎了,纸屑落一地。

那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一把抓起扫帚,冲它俩挥舞,立志要把它们赶回笼子里去。这时候我才发现,请神容易送神难。它们从笼子里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可要让它们飞回笼子去比登天还难。我就不明白:它们饿的时候,怎么一下子就找到笼子口了呢?

没办法,我关严从阳台到客厅的通道,一直挥舞着扫帚追赶她们,搞疲劳战。等他们精疲力尽了,我也气喘吁吁,才终于把它们罩在扫帚下,捉到笼子里去。右手还冷不防被一只臭鸟死命啄了一下,一块皮差点拧下来。该死的,太没良心了!

它俩站在笼子里的横杆上,我立在笼子外面,叉着腰,余怒未息,恶狠狠地瞪着它们。它俩呢,似乎比我还生气,黑眼睛怒成了栗色,快要鼓出眼眶了,胸脯一起一伏的,像个吵架的山野泼妇。

我终于还是赢了嘛!趾高气扬地冲它们俩一杨手,它俩就后退俩步,还拿眼瞪我。真让人咬牙切齿:“明天我就放了你们——不对!明天我就让你们滚蛋,自己找食儿去!谁伺候你们呀。”

“哈哈!妈妈,放了它们,或者让它们滚蛋,都是给它们自由。它们占便宜了。”

小男孩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要我说,明天拔光了它俩的毛,烤着吃!”

这小子心可真够狠的。

“我说,这样,明天你来拔毛,我帮你烤,吃完了,咱家再也不能养鸟了!”

“我的妈呀——我才不敢呢!”这小子抱头鼠窜,好像马上要拔他的毛一样。

又过了几天,我实在烦了,就语重心长地叫过小男孩儿:“儿子,以后这鸟喂食喂水放风搞卫生的任务就由你承包了,否则,我可要放出去了,我没时间管它们。”

“什么——我们家这些宠物都是妈妈喜欢才养的,可别找我啊!”他摇着手溜了。

我想把它们放走了。临走前,想给他们换个口味,提前适应下野外。

第二天,我从外面揪了一把带草籽的干草,把它伸进鸟笼子里,看它们吃不。没想到,这俩臭鸟二话不说就啄开了,没一点儿志气,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

喂完它们,我郑重其事地敞开阳台的大窗户,带上厚手套,把鸟笼子扛在肩上,伸手抓起这俩虎皮鹦鹉,一块儿就把它们放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它俩在笼子里呆那么久,要飞一块儿飞呢。也还以为我喂了它们那么多天,给了它们那么多自由,怎么也得留恋一下,飞回来跟我告个别呢。

哼!这俩臭鹦鹉,一离开我的手,就一个朝东,一个朝南,眨眼就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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