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诞生在中国》：陆川回归人文生态关怀

文：乐一狸

由陆川执导、Disney Nature集结中美英摄制团队，耗时三年完成的纪录片《我们诞生在中国》，成为2016年暑期档的一股清流。本片以广袤的国家地域为视角，以大自然动植物及相关生物链为聚焦，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层次丰富的自然地貌和独具特色的物种形态。

作为Disney Nature给中国小朋友的暑期献礼，《我们诞生在中国》以最真诚的内容和最深切的人文关怀，打动无数中国观众，在低排片的院线竞争中保持了极高的上座率，以及各界人士的广泛好评。

该片按照时间线索，以春、夏、秋、冬四个篇章，讲述栖居在中国大地上四种动物的生命轨迹：生活在青藏高原的雪豹达娃及两只幼女、四川竹林中的熊猫丫丫及女儿美美、神农架年幼的金丝猴淘淘及其父系一族，青海三江源神秘迁徙的藏羚羊群，更有雪豹猎食的岩羊、金丝猴的天敌苍鹰和动物界的旅行家丹顶鹤客串演出。

可可西里壮阔的卓乃湖人迹罕至，初降世的小羊羔在此习得这个星球的规则与引力，于云湖相接的地平线获得独立行走的勇气；熊猫丫丫自诞下女儿美美，便深陷爱的牵绊：幸福的舔舐、母爱的守护，终将随着女儿的长大而淡却，母女最终上演了一场自然界的深情目送；金丝猴淘淘在放逐中实现了爬树和奔跑的梦想，而在食物匮乏的寒冬里暴力丛生，淘淘为寻求集体的温暖和安全而浪子回头；雪豹达娃为了食物和后代，与入侵领地的同类背水一战，集强凌弱的同类竞争，被掠夺领地和食物的失落，是大自然教给小雪豹们的残酷真相。

四季在80分钟的影片中转瞬即逝，在新的季节轮回中，必定上演着新的抢夺、猎狩、杀戮、嫉妒，也会有新的呵护、陪伴、分别、拯救。危机让生命变得机警、迅捷，进攻与回击全为环境所迫。动物的求生无关道德，负伤死亡皆为常态，这些是生命必须的承担。当受伤的达娃在饥寒中长眠于冰雪，观众才真正读懂了猛兽的辛酸——捕猎仅是出于繁衍生息的需要，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敬。

很遗憾，几位主角虽同为哺乳动物，但它们的亲族关系存在明显差异：雪豹和熊猫属于独居动物，攻击性强，同类之间无法调和矛盾；藏羚羊虽群居，但它们智力有限，一轮迁徙过后无从辨认原来的配偶，只好进行下一轮的求偶、成家，关系难以稳定。只有金丝猴的社群粘性与协作意识最强，懂得维系“共赢”关系，具有更稳定的社会结构与高级的情感交互方式，也更容易“趋利”而合、“避害”而分，是灵长目动物智力优势之体现。

陆川请来周迅为全片配音，因为解说词的句式和故事性的温情演绎像极了《动物世界》，于是她被网友戏称为女版赵忠祥。不同于《动物世界》完全旁白式的叙述，《我们诞生在中国》还加入了戏剧性的台词，比如周迅用稚嫩调皮的嗓音演绎了幼猴淘淘在族群内失宠的OS、用对比鲜明的生动语气重现了熊猫母女的对话，仿佛卡通片中使用人类语言的小精灵。戏剧性的表现手法，加强了影片的生动性和趣味性，各种动物形象更加鲜活、立体、富有个性。

另外，片中但凡出现第三人称的字幕，全部用人格化的“他/她”来指代，导演陆川还为动物们起了可爱又极富地域性特征的姓名，再配以网络时代的热词“颜值担当”“呆萌”“男神女神”“小鲜肉”“老炮儿”来提亮纪录片的语言色度。这些贴近生活的旁白和对话，为动物赋予脾气、性格、思想，瞬间拉近了它们与观众的距离。

从发行角度看，该片将目标观众锁定为少年儿童及其家长，故全片隐去了直接表现杀戮、血腥、交配、死亡的镜头，所有在豪夺过程中的厮咬、伤痕、尸体都被弱化处理。制片方有意摒弃令人不适的素材，让孩子们看到一个纯净的中国，一个未被涉足、污染、牵扯复杂利益的纯净生态。

来自美国的摄影师在片尾花絮中表示：在高原大漠蹲守拍摄，每半个小时就得经历一次四季变换——薄云烈日的极晒与高海拔的骤雨极寒，令拍摄始终处在“风云急转”的状态。冰火酷暑中，工作人员始终穿着接近环境色的隐身服，或身着黑白熊猫服，以求最大限度地接近被拍者。全片拍摄周期长达数年，摄制组有幸深入神奇广袤的大陆深处，亲历原生环境的新奇与曼妙，其过程本身就很幸福。

只是很难想象，在电影筹备前期，主创们是如何为剧本和拍摄排序？动物拍摄充满未知，是该拍摄先行于剧本？还是依照剧本拟定拍摄计划？随时出现的变故常使纪录片的“剧情”进退两难。纪录片对真实客观性的要求，也加重了后期剪辑与逻辑推演的难度。但生命的法则是相通的，正如片尾所述：大自然是一首多彩乐章，每一个生命都是这壮美诗篇的一个音符，星球运转，这里诞生了爱与苦难。时间推动轮回，于是诞生了年轻，年轻催促成长，成长流为衰老，衰老迎接逝去，而逝去又暗含轮回。不息的轮回中，生命的意义永远重生。

《我们诞生在中国》记录了未经人工介入的自然纯粹，提炼出别开生面的最美中国的侧影。这样的美，能够冲破物种、国别、社会文化和价值观的藩篱，让所有年龄、职业、阶层和宗教信仰的人共享精神沐浴，它是自然与艺术共同挥写的生态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