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笔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棋石与三论闲坐，偶然问道：“您似乎很不喜欢阿九，是怎样的一个缘故呢？”三论正色道，“我并没有不喜欢他，只是不曾亲近而已。”棋石道：“世间的爱恨喜恶，哪里会没有缘由呢？更何况，我难道是背后会议论别人的人么？只不过大家偶然提起，各自说说各自的看法罢了。”

三论道：“阿九这个人，对于爱恨太过于炽烈。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又怎么敢亲近他？譬如火焰，离得远远的人尚能得到温暖，而过于接近的人，则难免焚身之苦。”

棋石皱了皱眉头，道：“这样的道理，我却不是很明白。难道要强行地压抑我们自己内心的情感，勉强自我忍受枯寂的生活么？我虽然从佛陀的言语里也听说过这样的教义，心里却深深地知道自己并不认可这样的理论。倘若没有爱恨喜恶，成为人类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三论道：“你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阿九这个人的情绪太过于极端：爱的时候就不顾一切地去爱，似乎把全世界送过去都不足够表达自己的爱意；而恨的时候，也是不顾一切地去恨，仿佛非千刀万剐就不足够说明自己的怨恨。而他的性情又喜怒无常，今日可能爱若珍宝，他日便弃若敝履，让人们如何敢亲近于他？”

不久之后，离渊听到别人转述的话，冷笑道：“说这样的言辞，好像他曾经有过珍宝，有过敝履的经历似的。”

有一天，楼苌问阿九道：“你不喜欢三论，是怎样的缘故呢？人们活在世界里，多个朋友总是会有好处的。过于任性，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阿九答道：“我没有不喜欢他。”楼苌道：“可是我听说道的并不是这个样子！”

阿九笑道：“一只蝴蝶的翅膀微微地挥动，遥远的地方甚至有可能有龙卷风。世界上的流言蜚语不就是这样的道理么？从道路旁听话的话，在走路的途中再说出去，哪里值得聪明的人去相信呢？更何况，言词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与大脑里思考的又怎么会是一模一样的呢？虽然如此，我愿意对你说说我对三论的看法！”

“他这个人，相信理智胜过相信感情，喜欢清静而厌恶吵闹，任何事情讨厌极端而追逐中庸。他对待普通朋友的方式和对待知己好友的方式程度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非要亲近他不可呢？像现在这个样子，他若见到我，依旧会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我，难道不是最好的距离么？”

楼苌出门，遇见离渊，把刚才的对话说给他听。离渊道：“我不认为是这个样子的。三论这样的人，做作而又偏执，实在是糟糕透顶的人。想必是阿九不肯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吧！”

阿九听说，道：“离渊这个人，不是很了解我啊！我难道会为了怕是非而约束自己的嘴巴么？还是会故作谄媚而逼迫自己的舌头呢？道德，一向以来是我所摒弃的，难道还会为了一些虚伪的美名而强作违心之言么？我所说的，即是我所想的；我所想的，即是我所做的；我所做的，即是我所愿的。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已经是最痛苦的事情了，难道还要违背自己的心愿而说话、行动么？由此可知，人们与人们之间的了解是多么困难的啊，连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也很难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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