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报复

  《朱元璋的报复 》作者:天宗健

  皇觉寺和尚朱元璋经过一番拼打,终于坐上龙椅,建立大明。一当上皇帝他就有了效法唐宗宋祖的雄心,于是广揽天下贤士。只要一听说谁是个有本事人,马上下一道圣旨,委任对方官职,很多读书人因此得官。

  这天,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忽然看到有人奏折上写苏州有“吴中四杰”,以高启名声最好,不仅诗词歌赋样样俱通,并且人品百里挑一。朱元璋小时候要过饭,最羡慕读书人,见到此折,大喜过望,一声轻喝,贴身太监便立在眼前:“万岁,有何吩咐?”

  朱元璋扬着手中奏折,高兴地道:“传我旨意,召苏州高启速速进京,委任他为户部右侍郎。”

  那太监答应一声,马上拟旨,不一会儿,一匹骏马便拖起一道黄尘朝苏州驰去。到了苏州,这个太监找到高启,宣读了圣旨,只等着高启谢主龙恩。哪知道高启怔怔地望着他,居然一言不发。这太监疑惑地问:“高启,你听清了吧,皇上委任你为户部右侍郎,命你即刻进京。”

  高启“啊”了一声,突然磕头如捣蒜,说道:“请大人转禀万岁,小人高启无德无能,不敢窃居高位。”

  太监一愣,他见惯了热衷于高官厚禄的人,还没见过如此淡泊名利的人,口里说道:“高启,这可是万岁亲自点你的将啊!”

  高启仍旧磕头道:“谢万岁爷和大人,小人真的是没本事。小人生性散漫,只爱读书,对于作官真的是不合适的……”

  “这……”太监犹豫了,可见高启心意已决,也没有办法,于是无奈地回京复命。到了皇宫跟朱元璋一说,朱元璋“哦”了一声,挥手道:“下去吧。”

  朱元璋面上虽然没有发火,但心里着实不痛快。自从他当上皇帝,不说一般的平民百姓,就是以往的兄弟将领们哪一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言听计从?没想到一个在乡间舞文弄墨的读书人竟敢不给他面子,古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再散漫也是臣子,如果天下老百姓都像高启一样,那皇上还指望谁去?朱元璋心思一定,脸色像阴天一般黑了下来,他召来锦衣卫前去调查高启。

  高启是个书生,只想读书写文章,自从他拒绝皇上的事传开后,人们都说他是真正的高人,是真正的有德之士,这名声就如同长了翅膀似的越飞越高。苏州知府魏观听说后,就把他请去了。高启不知道干什么,心想父母官叫去就去吧。到了苏州府,却见知府衙门高大巍峨,亮丽异常。原来元朝末年义军四起,当朱元璋起兵时,张士诚也起兵了,当朱元璋称皇帝时,张士诚也称皇帝了,两人为此还各自带兵大战过一番,张士诚兵败被杀。张士诚称皇帝时就是在苏州,等明朝建立后,魏观得以主政苏州,他便在张士诚皇宫废墟上修建了新的知府衙门。他现在请高启,是想请这位吴中才子为新衙门写一篇文章,就像滕子京请范仲淹写《岳阳楼记》一样,两人都名垂千古。

  魏观把请高启写文章的事一讲,说道:“久闻大名,如今烦请动笔为桑梓添彩。”高启本就喜欢写文章,一听之下大喜,当下叫道:“拿笔墨纸砚来。”

  知府衙门内当然不缺文房四宝,不一刻笔墨纸砚拿来了,高启提笔在手,凝视长思,忽然笔走龙蛇,留墨于纸,时间不长,一篇《郡治上梁文》就大功告成。望着遒劲有力的字迹,魏观哈哈大笑,急忙命人请工匠刻字制匾,三天后举行挂匾大礼。

  可是没有等到匾额挂上新衙门,他和高启就被人逮到京城,押往金銮殿。魏观不知自己身犯何罪,吓得浑身颤抖,犹如筛糠。高启明知自己没有犯法,心中坦坦荡荡,一点儿也不心虚。到了金銮殿,他跪在地上,只是稍稍把头低下。

  金銮殿上坐的当然是朱元璋,他威声喝道:“高启,你可知罪?”

  高启一怔,说道:“小民不知。”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真的不知。”

  高启道:“真的不知。”

  “那就告诉他。”朱元璋并不亲自说,而是命令旁边的一个太监。那太监赶紧捧起一张纸朗声说道:“张士诚贼子建宫苏州,欲与我圣上争夺天下,可我圣上乃上天之子,万民所归。今知府魏观在张贼旧址修建府邸,隐有替张贼张扬之意,更可恨高启奋笔写《郡治上梁文》,内中有‘虎踞龙蟠’之字,实属大逆不道……”

  魏观一听立刻尿了裤子,金銮殿里便弥漫着一股骚味儿。高启听了,却辩解道:“启禀万岁,府衙建于张贼旧址之上,有以新代旧之意,更有万岁压倒张贼之意,万岁君临天下,只要是我大明之地,都可说是‘虎踞龙蟠’,请问何来大逆不道?”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应该无懈可击,可朱元气恼高启将他拒绝,早有了报复心,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见朱元璋眉头一皱,突然亲口道:“好,这暂且表明不了你大逆不道,可你是不是写过一首《题宫女图》的诗?”

  啊!闻听此言,高启真的吃了一惊,多年前他确实写过一道诗,那是一个文友拿着一张画,画上画着几个宫女正惊慌奔逃,身旁的小狗也低头露齿,似乎在咆哮不停。那个文友说这上面画的是元顺帝的宫闱隐私,请他题诗一道。他当时就题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把事儿都忘了,这皇帝怎么会知道?

  高启不知道朱元璋为了统治臣民百姓,特意设立锦衣卫,专门打探别人的秘密。他给苏州新衙门写文章的事情及以前写的所有的诗文全被锦衣卫搜集知晓。

  “你是不是写过一首《题宫女图》的诗?”朱元璋见高启沉思不语,低声逼问。

  高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得说道:“是写过一首。”

  朱元璋又问:“那是不是有‘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一句?”

  高启想了想,心道这确实是自己写的,便点头道:“是有此句。”

  朱元璋道:“你狂妄之极,竟敢写诗诋毁禁宫。我宫中戒备森严,又有谁敢私自闯进?你这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么?”

  “冤枉,冤枉啊!”听皇上语气冷若寒冰,高启心知不妙,若不趁早辩明,只怕性命难保,说道,“万岁明察,那诗是小民多年前所写,那禁宫乃元顺帝之禁宫,而非万岁之禁宫。我所诋毁的乃是逆元……”

  “哼哼,真是强辞夺理。你大逆不道,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朱元璋一声令下,几个武士冲了上来将高启死死按住。高启连声大呼:“万岁,冤枉,万岁,冤枉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朝中大臣知道是朱元璋在报复高启,但他们谁又敢出来劝阻呢?

  就这样,高启被定为死罪,理由是叛逆。三日后,他被押往刑场,在开刀问斩之前,他突然发现监斩官竟然就是朱元璋。朱元璋心里恼恨高启,所以要亲自来看着他死去。

  三声追魂炮响过,刽子手挥起鬼头大刀朝高启砍去。只听“喀嚓”一声,高启被拦腰斩断,鲜血当即染红了地面。高启望着已经离开自己的下半身,凄然一笑,他左手撑起,右手食指蘸着自己的鲜血,费力地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颓然而倒,死时双眼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心有不甘。

  朱元璋望着高启终于死去,心头忽然一阵莫名的轻松,随后便起驾回宫。等皇上一走,围观的人们冲上去,一看地上的字,不禁目瞪口呆。原来,地上竟是三个一模一样的字:惨、惨、惨。

  后来,只要是朱元璋的旨意,读书人便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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