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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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树叶变黄,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秋蝉的鸣叫,什么时候换上长袖衣装。天又高又蓝,高的空阔,蓝的清澈,偶见几多白云,又轻柔似鸭绒,软软的摇荡在你的心上。秋天,是乡村最美丽的季节。不必说田间沉甸甸的果实寓意着丰收的喜悦,也不必说漫山遍野丹桂飘香层林尽染,单是那收获季忙碌却充实的喜悦心情和颗粒归仓的秋收场景就足以让人感叹这个季节的活力和神奇。

秋收,主要几个大的项目有起山药、割谷子、割麦子、割麻子、打黄豆、打葵花、收玉米等。“起山药”是我们小孩子可以参与的项目,其时,全家老少齐上阵,种的多的人家,还会请亲戚朋友一起帮忙。

鸡叫头次,奶奶就起床做饭了,吱吱呀呀的推门声将我从周公那里叫了回来,不一会,饭快做好了,大家也纷纷起床了。吃过早饭,爷爷喂饱牲口,把昨天早已准备停当的麻袋、扁担、足钭(刨山药的主要工具,一根长木棍的前端嵌进去一个扁平状的略厚的铁板,铁板前端被打磨出锋利的刃)等农具整理好放在牲口身上,爷爷牵着牲口,爸爸推着平车,全家说说笑笑向山药地里挺进。

从家出发,大概需要走半小时的时间才能到达山药地,路上经过那条小河和我家的祖坟,顺着河滩往山里走,靠近深山的坡地就是我家的山药地。奶奶说山药一般不往洼地里种,遇到雨水多的季节,会因被浸而腐烂。我家的山药地边上,野山棘稠的快要把枝条压断,颗颗粒大汁浓,让人一看就条件反射流口水。除此之外,“姐姐”(我们村常见的植物,果实呈圆形,比樱桃略小一号,成熟后呈深红色)也是我所钟爱的,虽然摘果实时常常被扎破手指,可我还是忍不住摘了一兜又一兜,晚上回家后,奶奶拿针线给我串起来,串成手串项链等戴在我的手腕上脖子上。

如果说“起山药”是一场伟大的战役,那么男人们便是冲在最前面的前锋部队。他们先用足钭刨山药,虽是体力活,可也得讲究技术,用力大了浪费体力,用力小了又一刨下去还得第二刨,深度太深浪费力气,太浅了会把最底下的大山药铲成两半。而且刨完一颗山药以后,要把山药露到外面,免得刨下一颗时踩在土里。谁说农民就不需要技术,用力不大不小,深度不深不浅就是一项技术活,不可演练,只可实战,每年一次,每次过后就得接着下一年,爷爷和爸爸的技术在村里属于中等偏上,这样我们拣山药的人可以不用老是把烂山药装带子了。男子们刨上半个钟头左右,地里露出白花花的胖嘟嘟的圆滚滚的可爱的山药,我们妇女儿童就上场了。我的弟弟负责扔山药,以地中间的某个山药为圆心,以目测出的扔距为半径,圆的面积以内的山药统统扔向圆点,圆点上坐着我的奶奶,她脑袋上的一年四季都摘不掉的小白帽就像圆心的记号,让我忍不住想要发笑。扔山药也是个技术活,对用力要求同样严格,扔的太远了奶奶够不着,扔的太近了又会打到奶奶,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庄稼人,总是把奶奶气的直骂我什么也干不了,然后感叹邻居的小孩比我强了太多。唠叨多了,我忍不住就会顶她,“红红好那你让她当你孙女去呀,还得自己有那福气呢”。奶奶气的脸色都变了,又会骂我“横说出来横打对回去,竖说出来竖打对回去,屎蛋还在牍子(屁股)上吊的了,就管不了了”。往事历历在目,而今,奶奶早过了古稀之年的尾巴,迈进了耄蠹之年的门槛,她的听力下降的厉害,即便喊她也基本听不清楚了,我多么希望自己还能再被她骂啊,现在的她就像小时候的我,小时候的我对她有多么依恋现在的她对我就有多么依赖,唉,你这残酷的时光。

劳动起来的时光是过的飞快的,转眼间已经到了中午了,我们是没有时间回家吃饭的,午饭便在地头解决。这样的午饭是我最喜欢的,也是一年之中我最期盼的了,它的名字叫做“烧山药”。烧山药同样很有讲究,木材的选择上,能选择枯死的野山棘枝最好不过,实在找不到了才会找附近枯死的木材,据说两者烤出来的山药味道不一样。我家地边就有现成的材料,爸爸找来堆成一堆,拣几个个头合适的山药扔进去,点燃火堆,山药就烤上了。当香味弥漫四散的时候,山药便烤好了,我们喝点自带的白开水,然后拿出腌好的咸菜,就着吃起了山药。这个时候,爷爷总是把脖子伸长,仔细搜索一下附近是否还有劳作的相邻,如果有的话,也喊来一起吃烧山药。

吃过午饭,我们稍事休息,爷爷坐在地头抽旱烟,爸爸坐在他的旁边聊天,奶奶和妈妈还有我和弟弟吃起了醋梨(野山棘的俗称)。在我们这个团队里,爷爷是首领,什么时候干活,什么时候休息都是他说了算,最不听话的我也最最听他的话了。过了一会,爷爷抬头看看日头,根据太阳在天空中位移的方向爷爷就可以判断时间,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家,所以休息了不一会就接着干活了。

夕阳的余辉开始笼罩山野,我家的地,慢慢地被阴影覆盖,太阳落山了,我们按时收工。好多袋子被装满,挤得系不了口,爷爷发挥自己的本领,蹲一蹲,摇一摇,或者拣出一两个,好让袋子有限的空间最大限度的得到利用。休息一天的牲口可有罪受了,它必须来来回回运送好几趟才能把这一地的山药运完。我最大的失落是失去了坐“笼大”的福利,因为山药挤占了我的位置。回家路上,同样是爷爷牵着牲口,爸爸推着平车,我不得不走上半个多小时有石头有黄土,高低不平的山路,因为一路有比我小的弟弟陪伴,也不好意喊苦叫累。

农人,也有好时光。农家,也有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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