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飞‖小城之恋（之一）小城·飘雪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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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样优美的诗句像一片云彩飘在我灰白的心空，挥也挥不去。尽管这句诗来源于一则美丽的民间故事，而我仅喜欢的是这句。孔雀为什么徘徊呢？我想该是对故土深深的眷恋吧。孔雀尚知，何况人乎？

静静的雪夜，特别的心绪让我在这个小城的一隅阴暗潮湿的蜗居里一掬灯光下写下这篇《小城小恋》。许多年后，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当整个城市正在午睡，我端着茶走出工作室来到阳台做写作的稍息，门将阳光折叠成一把椅子，我坐在一半阳光一半阴影里背靠阳光之门翘起腿，眯起眼，有风透过窗纱吹来一阵清凉，寻风举目投向远处的郁郁葱葱，不知不觉陷入沉思……通过时光隧道，调动最纤细的神经和如丝如缕如团的心绪，打开记忆之仓，取出拷贝的光盘，按动心之暗纽，时光便与现在和过去对接，回转，倒流：小城，小巷，人群，工厂，车间，月光，青春，冬季，以及独自经营的日子等等，一切真实而生动的情节和刻骨铭心的记忆一一复活，鲜亮如初。

确切地说，这个小城并不是我的家园，离小城二十多里外的那个村庄的那个院落是生我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的生命在那个村庄降生是不是历史有些关联？

一九六四年深秋的一个清晨，在城市无业的孀居的奶奶奉毛爷爷“下放”之令率领一家大的不大小的还小拉着一木板车破旧的财产徒步走在通往那个村庄的路上，从此开始了单门独户受尽歧视和耻辱的外乡人的日子，并埋藏了我生命磨难的根源。我在那个村庄度过了童年的清晨和夜晚与少女时代，迄今回想，仿佛青黄时节我家院落里的那颗枣树散发涩涩的枣花香。十年后，奶奶的“回城之梦”随生命的垂危而飘散，而在她离世后的第七天，“返城”的通知下来，自然没有我家的名字，于是我的家便永远遗弃在乡间旮旯。长大后，离开那个几经岁月沧桑的院落，在这个小城上学，再去另一个城市读书后又回到这个城市，走过与它从陌生，熟识，融入，旁观的漫长，和千千万万“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的青年们一样，没有街道更没有门牌号，于是，像一只漂泊的鸟在城市丛林中四处寻觅栖息之巢。几年后，我终于在小城西南以租住的方式暂时落脚，尽管这个古城老巷旧屋不尽我意，但相对的僻静和朴实的人情让我停止了迁徙，生活的现实不由我挑三拣四，并教会我将就、容忍和感恩。也许生活的风云使这落脚也不会落很久，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何不得过且过。于是，这个装满我喜笑哀乐的“安居乐业”之所把我的心与这小城系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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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使我的思想离开农村又融入不到城市，如同一只无名无姓的鸟飞出深山坳在这个城市上空盘旋俯视却无法降落。但我知道 ，这卑微如草的生命尽管做着树的梦想并以不懈的精神生长，所历经的磨难与痛楚淬砺着一具平凡的生命之躯，让一颗内心日愈敏感而坚韧。生活让我在想哭的时候却总在淡淡的笑，谁说泪水就是懦弱？谁说微笑时没有泪花？生活充满了喻意，我以纤细的纤维谛听它赋于我生命的暗语，努力感知输给我养分和温暖的大地。

白日喧哗之后城市渐趋清静，特别是这飘雪之夜。外面，雪片在簌簌地下，好像有风；夜，更加宁静。我的心在此时悄然绽放……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啊，时光这么倏然而去。对自己所在的城市的感觉已变得冷漠和麻木，竟到了熟视无睹习以为常甚至厌倦的份上，心思总如不安分的月亮，在这个小城照着，却总想移到另一个城市的夜空里去。

而一个偶然，行在通往异地的路上，身心如行云流水，四周一片苍茫，远处的山峦似有似无，似隐似现，如淡淡的水墨，划着那么优美的弧，那么蜿蜒的形状，让一个在城市“井底”生活的我，泪默默流淌……为寻那心中的梦，我竟走这么远这么长，我知道，无论多美，我终究要回到那个城市里去，外面终不是我乡，我只是一个手里拿着回程车票的来宾而已。走在他乡的土地上，如踩在云朵上，所经所视恍若梦境，身在飘，心在飘……

陡然而起的铃声在这寂静之夜我飘飞的思绪里如此急促地乍响，惊吓得我猛然一抖，随即释然：原来，上班时间已到，我不得不收拾起来凌乱的稿纸。

外面，风雪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