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此热爱金瓶梅——五十一回评

第五十一回 打猫儿金莲品玉,斗叶子敬济输金

(第五十一回 月娘听演金刚科,桂姐躲在西门宅)


我们如此热爱金瓶梅——五十一回评_第1张图片

本回是《金瓶梅》文本里少见的“乱七八糟”的一回,从头到尾拉拉杂杂不过两天时间,却牵扯到了十数个角色七八个大小事件。读者不禁要问,不是说四十九、五十回是抛物线结构的核心吗,那五十一回在做什么呢?看两个版本标题里四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实在让人有点啼笑皆非,作者又有什么暗含的深意呢?

我认为,本回跟上两回一样,都是全书非常重要的回目。虽然没有重点关注的角色,写的事情很多,看起来章法很乱,然则作者的编织是有一定的逻辑的,他一方面将前文发生的各个未完事件做成节点,一方面引出新的事件,为后文五十回的故事埋下深远的伏笔。可以说,本回就是全书故事承上启下的重要一回。

本回内容共分为八个部分,以下逐段分析:

第一段:潘金莲毁谤李瓶儿。

上回西门庆试药时带走淫器包,潘金莲误以为他是去找李瓶儿了,于是挑拨离间,向吴月娘毁谤李瓶儿:

“李瓶儿背地好不说姐姐哩!说姐姐会那等虔婆势,乔坐衙,别人生日,又要来管。你汉子吃醉了进我屋里来,我又不曾在前边,平白对着人羞我,望着我丢脸儿。交我恼了,走到前边,把他爹赶到后边来。落后他怎的也不在后边,还到我房里来了?我两个黑夜说了一夜梯己话儿,只有心肠五脏没曾倒与我罢了。”

追忆事实,上一回夜里西门庆从王六儿家回来,一门心思要跟李瓶儿分享胡僧药的快乐,然而这一天刚好是李娇儿的生日(还记得上一回李娇儿生日发生了什么事吗——宋蕙莲上吊自杀了),所以吴月娘就说了一句:

“你看是有个槽道的(骂西门庆)?这里人(指李娇儿)等着,就不进来了。”

对此当时李瓶儿的反应是:“慌的走到前边……一力撺掇西门庆进后边来”。结果西门庆虽然去和李娇儿喝了一杯生日酒,扭头就回李瓶儿的房里,于是发生了经期性爱的一幕。

所以,从事实的角度,潘金莲的毁谤其实都是对的。但是,这番话却令人难以置信,因为潘金莲挑拨离间却有点狗急跳墙——她是将自己的立场和情感嫁接在李瓶儿的身上。

吴月娘并不愚蠢,她迅速找到了这段话的关键点——“虔婆势,乔坐衙”,这是在讽刺吴月娘当官派任务,强行要安排西门庆晚上睡哪儿。吴月娘当然希望自己真的能做到这点,可做得到吗?这六个字像一把尖刀一样戳中她的软肋——我安排?我倒是想安排他天天在我房里,我行吗?所以她立刻发出犀利的反击:

“(先陈述事实)……论起来也不伤他,怎的说我虔婆势,乔坐衙?我还把他当好人看……还不知背地在汉子跟前架甚么舌儿哩!……傻姐姐,那怕汉子成日在你屋里不出门,不想我这心动一动儿。一个汉子丢与你们,随你们去,守寡的不过……”

吴月娘是在辩解,说自己没有“虔婆势,乔坐衙”,说自己不在乎丈夫进谁的房间,然后进一步敞开天窗——“一个汉子丢与你们”,是“你们”,而不是“她”、“你”。很显然,吴月娘心如明镜,对争宠版图3.0版的格局有着清晰的判断,在她心中,无论是“从良”的李瓶儿还是“失宠”的潘金莲(是否包含再嫁的孟玉楼就未可知了),本质都是一样的,她们天生是并且永远是“淫妇”。吴月娘的处女进门和恪守妇道的优越感始终不曾改变,潘金莲妄图跟她“统一战线”,妄图借她打击李瓶儿,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接下来旁观者清的西门大姐将潘金莲的谗言出卖给李瓶儿。西门大姐的出发点是因为她和李瓶儿友善,而友善的原因是她“常没针线鞋面”而得到李瓶儿的接济。我们很难想象,身为豪富的西门家千金居然会“常没针线鞋面”,这个不讨巧的嫁出去的女儿在西门家的地位一向不尴不尬,而今日这般卑微可怜,则更预示了她最终悲惨的结局。

李瓶儿对西门大姐苦苦解释自己的无能和苦衷,西门大姐转述给了吴月娘。吴月娘是怎样的态度呢?是对李瓶儿释怀,对潘金莲记恨?不,她的矛头还是指着前面那句“你们”:

“想必两个有些小节不足,哄不动汉子,走来后边,没的拿我垫舌根”。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们两个争就争吧,别想着拿我当枪使!等到后文潘金莲和李瓶儿斗到两败俱伤,吴月娘迅速“崛起”并凭着腹中胎儿收拾残局,或许这段情节就是一个象征性的铺垫吧。

第二段:李桂姐求情避祸。

李桂姐的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回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没落公子王三官终于浮出水面。这个六黄太尉侄女婿,放着家里漂亮的媳妇不理,天天嫖着李桂姐,结果被媳妇告状到六黄太尉。真是嫖得惊天动地,太尉一怒之下下令“扫黄”,点名要抓涉事的李桂姐等妓女,甚至两个帮闲孙寡嘴和祝麻子也被抓到东京问罪。

然而李桂姐还没上门求情,应伯爵提早知道消息跑来报告西门庆,事情说完了,却不见他央及西门庆出手,这明显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嘛——他到底是为什么来?

从李桂姐亲自来向西门庆求情看,我认为应伯爵没收过任何李家妓院的贿赂,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打算帮李桂姐求情。从应伯爵的角度,他无法确定西门庆能否摆平六黄太尉的怒火,所以他的目的只可能是提个醒——李桂姐要来了,要不要帮她你先想好吧;更重要的是事前先站好队——孙、祝带着王三官嫖李桂姐,我可半点没掺和!

遭逢大难的李桂姐失去了往日的艳丽和傲娇,“云鬟不整,花容淹淡”,对着西门庆哭诉求情。和上回偷偷接客情况不同,虽然上回西门庆亲眼见到,并且异常生气,但那只影响生意,不影响人身安危,所以应伯爵代劳即可;这回虽然西门庆不知底细,并且不闻不问,但却是大难临头不得不低声下气也。

只是这个求情对于李桂姐实在困难,对于作者则更加困难。作者故意让应伯爵先行报信,也让读者看清李桂姐脸皮能有多厚,更是增加了作者“帮”李桂姐求情的难度。来看看天才的作者是如何操作的吧。

一、先抵赖跟王三官不熟;

二、再抵赖接待王三官是逼不得已,还是帮闲们逼着要接;

三、我跟他还没“沾身”,抓人的官差就来了。

四、现在东京领导点名要抓我,求救啊!

跟上回应伯爵的求情套路非常相似对不?从这里我们可以学到两个狡辩的技巧

一是对于所有眼见为实的事情要勇于承认,但如何解释事情的因果逻辑就任己发挥;二是对于事实里的要素,根据求情对象浮动他们的价值,路人甲可以说成是你勾结过的达官贵人,资深相好也可以说成初次相识的路人甲。

由此可见,李桂姐的一长段梨花带雨的狡辩求情是多么的精彩!尽管西门庆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实,然则吃软不吃硬的他还是心软答应了。

第三段:来保辞行韩道国。

李桂姐的案子是中央督办,清河县的老大西门庆也力所不能及,为了求情,只能上东京拜托翟谦。所以来保原本安排下和韩道国一起去扬州兑取盐引的工作,只好先行暂停改道东京。文本在这里穿插了一段似轻实重的小事:来保临行之前特意上韩家辞行。

从叙事角度,这段小事既补明了两家之前早有往来并且熟门熟路,伏线二人最终分别背叛西门庆拐财远遁;另一方面也将这件事的始终写完整,毕竟,来保离开东京以后往扬州何处寻找韩道国是有必要提及的,而来保问及王六儿是否有东西要捎与韩爱姐,也能唤醒读者对韩爱姐的记忆,为小说增添了几分细节上的真实感,同时也伏线了最后太师府落败、韩道国一家重回临清等情节。

这是一段次等配角间琐屑的文字,然则细细品读,却能发现作者一段不凡的良苦用心和难得的暖暖真情,这在整个文本里都是不常见的。

面对来保的辞行,王六儿以女主人的身份,收拾首饰鞋脚,安排酒饭,劝酒温酒,依依话别,看似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生活片段,让我们看到这个西门庆专属性爱机器的平凡一面。这时候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就是一个思念远方孩子的普通母亲,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间,流露出来的都是自然而然的表情,毫无疑问,这就是生活的本真。

与其说,这让我们感到惊讶——啊,原来王六儿还可以是这样的,还不如说,这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感觉——恩,王六儿及他们,本来都应该是这样的。

相比于其他波澜壮阔的叙事小说,甚至相比于《金瓶梅》里大部分暗含风波的文字,这段情节或许太缺乏趣味,然而这正是《金瓶梅》有别于其他作品的地方,是《金瓶梅》博大胸怀的细微体现。来保、韩道国、王六儿,这些现实生活中的成年人,这些《红楼梦》大观园之外倍受鄙夷和嘲弄的下人们,无论他们在其他场合如何的飘忽、做作、无耻、淫荡,然而透过这些源自生活的文字,我们就会发现他们质朴的本原,这也许是作者对他们的另一种慈悲——所有荒诞的行径不过是一种坚强的谋生,看似平凡的生活却是一种难得的追求。理解了这些,我们就能理解他们平淡的对白中所蕴含的脉脉温情,也能理解荒谬的《金瓶梅》故事后面深深的人文关怀。

第四段:吴月娘卧房听曲。

李桂姐来求情,西门庆还在犹豫不决,吴月娘就“仗义相助”:

“也罢,省的他恁说誓剌剌的,你替他说说罢。”

“也罢,你打发他两个先去,存下来保,替桂姐往东京说了这勾当,交他随后边赶了去罢。你看唬的他那腔儿。”

我们记得上次偷金子的事,吴月娘为李桂姐生了一肚子气,这一回却不待李桂姐开口,主动为她求情,这是什么道理?是吴月娘已经时过境迁一笑泯恩仇了?

我认为吴月娘绝不会轻易放弃对李桂姐的鄙夷和仇视的。这里的关键在两个“也罢”,是什么事情可以“罢了”?

就是吴月娘心中的嫉恨。李桂姐是以妓女的身份缠着西门庆两个月不回家的,也是以旧情人的身份干涉西门家后庭内政的,那么现在呢?李桂姐发生了这样的事,西门庆似乎又一次被戴了绿帽子,不用旁人置喙,西门庆心中的不爽他自己清楚,这时候吴月娘不是落井下石给李桂姐脸色,进而让西门庆难堪(意气用事的蠢人常常如此),她充分把握住“讲政治”的机会——如同“月夜烧香”般故技重施,以相助李桂姐的形式讨好西门庆!所以,两个“也罢”应该这样解读:罢了,我不跟你计较抢丈夫的事情了,你低个头,我还认你“干女儿”!

作为妓女李桂姐是多么的精通人情世故!以前做“干女儿”不唱曲是故作姿态,如今做“干女儿”大难当头必须主动献殷勤:

“你(玉箫)递过郁大姐琵琶来,等我唱个曲儿与姑奶奶和大妗子听。”

吴月娘对这般主动投诚如沐春风:

“桂姐,你心里热剌剌的,不唱罢。”

对此,一向温文尔雅的孟玉楼也按捺不住直言讽刺道:

“李桂姐倒还是院中人家娃娃,做脸儿快。头里一来时,把眉头忔着,焦的茶儿也吃不下去。这回说也有,笑也有。”

表面上这是在说李桂姐“做脸儿快”,可暗地里,焉知她不是在鄙视吴月娘“做脸儿快”呢?最终西门庆死后,李桂姐立刻翻脸教着李娇儿盗财归妓院;吴月娘也是立刻翻脸,家中妾婢走的走、卖的卖,直至成为孤家寡人……从这个角度,她们还真是一对天生的好“母女”

这一段里另一件小事是吴大舅来借钱。做点小官的吴大舅为国效力还得自掏腰包“假私济公”,甚是不易,后文顺利完工以后升级提任(当然,这也得靠西门庆帮忙说几句人情),这一段算是对后文西门庆死后吴大舅“居着官”所以主持大局等故事的铺垫吧。

第五段:潘金莲打猫品玉。

潘金莲是第三个“品尝”西门庆胡僧药的女人。这是一段非常病态的性描写,在洁本里几乎被删除干净,当然其中一些隐秘的叙事信息也随之而去。如果拿这一段性描写与前文潘金莲西门庆之间的性爱相比,与前后文王六儿西门庆之间的性交相比,可以说,从这一回开始,二人的性爱已完全丧失了爱的成分,那个曾经雅致地“纤手剥莲子,香唇噙桃仁”的潘金莲,如今也沦为了和王六儿一样的性爱机器。从此之后,西门庆对潘金莲的要求变本加厉,而潘金莲为赢得欢心也无所不用其极,性行为越来越病态,直至西门庆走向不归路。可以说这次的品玉就是全书主角之间性故事的分水岭,而品玉过程中的打猫似乎又伏线了后文雪狮子吓死官哥。

第六段:西门庆官场会客。

西门庆在潘金莲房里度过一夜。第二天插说了两场简单的官场酒宴。其一是安黄二主事前来拜会西门庆。安忱上一次跟着蔡状元来混了一顿吃喝,这次算门清熟路自作身价不请自来,从此之后,西门家的贵客再无需翟谦作桥引,各路官员吃拿卡要无师自通,西门家也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其二是西门庆拜会夏提刑,宴会本身没有意思,关键是其中认识了倪秀才,他将向西门庆推荐后半部书的一个重要角色——温秀才。由此可见,这两段简单描写的酒宴也是重要的伏线之笔。

第七段:吴月娘听演佛经。

因为西门庆出门喝酒,所以吴月娘在家欢乐地开佛经座谈会。场面非常宏大:

“大妗子、杨姑娘、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和李桂姐众人,一个不少,都在跟前围着他(薛姑子)坐的,听他演诵。”

“一个不少”,让我们回忆起西门庆的十兄弟,每每聚会时必然十全十美一个不少,如今十兄弟再也无人提起,甚至孙、祝二人还因帮嫖王三官被一条绳索捆到东京去了。而这里吴月娘正上演着闺阁版的“十姊妹”,像昔日的西门庆一样,吴月娘也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无上荣光。

这一天座谈会的主角是薛姑子。那么为何吴月娘要听薛姑子讲经呢?显然是因为薛姑子为吴月娘带来的生子符药,尽管目前符药还未使用,更未灵验,然则吴月娘信则诚,诚则灵,听薛姑子讲经正是为了表达她的这份诚心。然而,作者不但鄙视这份诚心,还将其粉碎得“体无完肤”。

因为听佛经的前一天,西门庆在吴月娘房里亲眼见到薛姑子,还恶狠狠地骂过:

“贼胖秃淫妇,来我这里做甚么!”

西门庆的称呼很有趣,胖和秃是外形,贼和淫是本质,因为西门庆的衙门受理过薛姑子“拉皮条”的案子,这个披着袈裟的“马泊六”干了一件类似王婆的坏事。这个可能源自《清平山堂话本》的案子详细记录在词话本第三十四回,其中可见作者刻画人物的明显意图。或者在《金瓶梅》的作者及绣像本改写者看来,这些借着佛门之光行苟且之事的和尚尼姑不但“贼”而且“淫”——无论行为还是品德都是卑劣下作的。即便他们通晓许多佛经,能主持盛大法事,但本质上与真正的宗教精神完全悖离。虽然《金瓶梅》借助宗教来反省故事和人生,然而对待现实的僧尼甚至比其他人更狠,恶毒的调侃和辛辣的讽刺几乎无所不在,或许正是有这样的人间,又有这样的僧尼,所以才需要更好的宗教吧

就在西门庆出门赴宴、吴月娘在家听佛经的时候,家里忽然接到宋巡按派人送来的礼贴,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为再次刻画玳安创造时机。上一回嬉游蝴蝶巷,玳安学的是西门庆坏的一面,而这一回玳安展现的是一个优秀的“办公室主任”应有的素质,先是气定神闲安排接待,然后快马云飞报告领导,接着雷厉风行处理事务,这些原本属于书童或者陈敬济的工作,就在三言两语之间,由这位大字不识的玳安全办好了!

而此时的陈敬济和书童,方“叠骑着骡子才来”。叠骑意味着什么呢?后文著名的皮条客文嫂在玳安拿“叠骑”逗她时回答说,“我又不是你影射的,街上人看着,怪剌剌的!”影射就是相好的意思,如果是“相好”的两人,那“叠骑”着牲口“街上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敬济是去催讨西门家的一些外债,按玳安的说法,这个工作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书童为何要挤着一头骡子跟着去呢?要知道,书童是西门庆家人尽皆知的男宠也,若往最恶意的方向想,要么是二人去干点见不得人的事,要么是二人如后来西门大姐所猜测的那样,一起去嫖娼之类。总之,从结果来看,差点误事的书童又一次被玳安欺负得“一口唾沫”,显然,和玳安相比,书童已经完全不堪也。

第八段:陈敬济斗叶输金。

这一段是真正的情节文字,纯为衔接五十二回设计。

吴月娘在家中开佛经座谈会,花园美人帮没有半点兴趣。潘金莲先是想拉孟玉楼起来,但孟玉楼即便不喜欢也依然给吴月娘面子,接着潘金莲拉李瓶儿,李瓶儿便随她游荡到西门大姐的房里。

因为听说西门大姐拿三钱银子让陈敬济出门买汗巾(但银子掉家里,没买成),潘李二人也凑热闹求第二天顺路代购。代购需要银子啊,李瓶儿随身掏出一两九钱银子(在家中还时常带着荷包,可见惯于施舍也)——我请客——“连你五娘的都在里头了”、“剩下的就与大姑娘捎两方来”。

我们都知道一两九钱银子是个多么豪奢的出手,买几条汗巾子绝对绰绰有余,那剩下的部分怎么办?潘金莲出了一个神鬼莫测的主意:

“把那三钱银子拿出来,你两口儿斗叶儿,赌了东道罢。少,便叫你六娘贴些儿出来,明日等你爹不在,买烧鸭子、白酒咱每吃。”

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三钱银子本来就是西门大姐的,因为李瓶儿高兴,请客把三个女人的汗巾钱全出了,那三钱银子正该还给西门大姐啊,再不济,那也是李瓶儿的,毕竟陈敬济一两九钱银子买汗巾肯定会盈余点代购费。

所以,潘金莲的“两口儿斗叶子”斗的是哪门子?谁输谁拿这三钱银子做东道,两口子对赌,谁输不是他们家出这银子?更何况,三钱银子如果不够吃喝怎么办?“叫你六娘贴些儿出来”——还让李瓶儿接着出!

李瓶儿倒是想送潘金莲几条汗巾子抚平一下本回开头她毁谤谗言的心灵伤口,然则没想到潘金莲照单全收得不够竟然还“别出心裁”地反咬一口……

至此,八段故事结束。

从前一天早晨潘金莲抱怨西门庆不到她房,绕了一大圈,第二天夜里西门庆酒带半酣去到她房里,一大段花团锦簇又充满伏线的故事终于告一个段落。张竹坡评“盖此一回,又后五十回之枢纽也”,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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