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线：第19日 南设得兰群岛

即将进入“欺骗岛”。通过时两岸很近，山崖上的鸟巢都历历可数。

今日Ocean Endeavour号从南极半岛穿越布兰斯菲尔德海峡，抵达面积3600多平方公里的南设得兰群岛。群岛的最高点，史密斯岛上的福斯特峰，1996年才首次有人攀登。这也算是我们南极之旅的最后一站。明日就将启程往北，穿德雷克海峡，回乌斯怀亚了。

上午登陆半月岛。岛如其名，呈半月形，上有阿根廷海军半个世纪前建造的“卡马拉补给站”。1961年有21名旅客被困于此三天。此岛乃帽带企鹅栖息地。帽带企鹅体型稍小，脸部和前胸纯白，头顶与背后覆盖黑色羽毛，特别之处是有一条细细的黑线绕过下巴连接两侧“太阳穴”，看上去像戴一顶扁扁的钢盔。闻过三种企鹅后，我总结出个结论：金图企鹅最臭。

下午向西南，抵欺骗岛。这岛原来是个火山口，但火山锥塌去一角，涌入海水，从此变成最安全的天然港湾之一，然而要到达则必须经过仅230米宽的断口。此处因长年盛行由内而外的强风，自19世纪初便被海豹猎捕者称为“尼普顿风箱”，也被称作“地狱大门”或“龙之口”，可见其险。且断口中心水面下还有能刺穿船体的巨岩，曾有不少船只受过害。叫“欺骗岛”，据说一是由于入口狭窄容易错过以为无处进入，二是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当然，海上传说多，孰是真孰是假，已难判断。

下午风浪极大，只有一半乘客登岛（其中一艘冲锋舟差点被浪掀翻，探险队领队Cheli女士叫停了登陆）。虽然我们属于那只能在船上用望远镜遥看岛上遗迹的另一半，但并不妨碍我研究“欺骗岛”上有意思的历史故事。根据船上图书馆的资料，二战中期，德国曾在岛上设立煤库和油库，于1941年在一次英国海军的攻击行动中被摧毁。当时的阿根廷与纳粹有着十分暧昧的关系，于是乎，1942年阿根廷派遣军舰Primero de Mayo号到达这座岛，并且在群岛其它两座岛群也进行了领地仪式，留下几座铜质圆筒，内有阿根廷宣称群岛主权的官方文件，有那么点“继承”德国的意思。

这么一来，英国不乐意了——凭什么你来？时隔不到一年，1943年1月，英国的军舰Carnarvon Castle号就到达欺骗岛，移走了阿根廷到达此地的证据，升起英国的米字旗，并将铜筒及其中的文件通过英国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使还给阿根廷。

阿根廷人一看，胸中火起。彼时阿根廷经济繁盛，本就有“超英赶美”的念头和野心，哪里怕你英国人？两个月后，还是那艘Primero de Mayo号再次抵达欺骗岛，移走了英国海军留下的旗帜和徽章，重新插上阿根廷国旗。

可英国人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1943年底，英国军舰又来了，第二次把阿根廷的标志拿走，安上自己的国旗，下一年（1944年）年初还在原来的捕鲸站营地建立了一座永久气象站“B基地”。

故事还没结束。1948年，阿根廷也建立了自己的基地Decepcion，过了两年还伙同智利，故意在英国的飞机跑道上造房子……英国海军次年再来“维护和平”，拆掉这些房子，还把两个可怜的阿根廷人赶到了附近的南乔治亚岛上。1955年，智利也来凑热闹，在欺骗岛上宣示主权。阿根廷仍不死心，1961年索性出动总统访岛。到如今70多年过去，当初的婴儿都已成暮年老者，这三个国家都声称拥有欺骗岛的主权，这极地纷争还未落幕。讽刺的是，其实现在岛上并无人烟。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企鹅们，蹒跚走在人类明争暗抢的土地上，理直气壮得可爱。

（文集题图均为本人拍摄。连载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