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去余姚的高铁上，车还未启动，有手机铃声响起，是和我隔着一个过道的邻座的手机。
手机铃声很大声，而且音乐是佛经《药师咒》。
我好奇地转头瞥了一眼，邻座是一位老人。
他大声地接电话扯家常，滔滔不绝。
即使在中国，在大庭广众这样喧哗，也令人侧目。
接完电话，他开始很迅速地吃自己带的食品，吃了很多。
然后开始又开始拔电话，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我忍不住低声嘀咕：“吵死了……”
总觉得在路途上，那些不停吃东西和打电话聊天的人，有种潜在的不安全感。所以下意识通过口腹之欲，以及与认识的人滔滔不绝，把自己和陌生的环境隔离开来。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并且内容开始转变。
“这个项目，是中国科学院和我合作，双方一起投资，中国科学院院长可是我朋友……”
“我们这可是公募基金，不是私募，国家级的项目啊，很有保证的~”
“这个项目要投资四千五百万，我嘛，七八百万，一千五六百万，没有问题（说到此处底气明显不足），四千五百万，我一个人就有点吃力了，但对你们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哦，你们要把握，考虑要不要参与投资……”
“……”
我听得哑然失笑。
忍不住悄悄用眼角观察邻座，头发雪白，目测至少65岁往上。
凡心炽热，与手机铃声《药师咒》反差也太大了。
或许老人家如王尔德所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以为金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老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无可否认，赚钱能给人带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成就感、社会价值感，所以李嘉诚爷爷年近90，都还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但若急功近利，虚张声势，总想着空手套白狼，无本生万利，那往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打肿脸充胖子，扯虎皮拉大旗，也越来越唬不了人了。
所以邻座的电话营销，终于在有人迅速且不耐烦挂断他电话之后，告一段落。
我耳根清静之余，又忍不住偷窥老人家。
他直视前方，面容倒也方正，但严肃中带着焦虑，法令纹深深地刻在脸上。
车到站了，他起身穿外套，衣服干净整齐轻便，但都不是牌子货。
凑巧我也在同一站下车。我站起来拿好行李准备下车，与他在过道狭路相逢。
他很绅士地对我做了一个你先走的手势。
我微微一笑，颔首走过。
心里为刚才对他的腹诽，略觉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