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下定决心的人
1
八月份，天气燥热，是个没有空调就无法入睡的时候，鹿漫天居住的城市空气质量还算好，小学生作文里头蓝天白云之类标配不会消失。
空调房里和室外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就算到了深夜也是一样，只是今年更严重些。偌大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咳嗽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子太大太安静的缘故，这声音显得特别刺耳。已经是深夜时分，南宇太还在看文件，空调使得房间里的空气十分干燥，他忍不住又咳了几下。其实他完全可以把这些事扔给秘书去做，但是他却把秘书手里的活全部揽了过来，害得那个有些资历的女人以为上司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而连连道歉。
南宇太想让自己忙一些，这样才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去想鹿漫天，可是事实正好相反，鹿漫天和卫里接吻的画面一直在他脑子里出现，挥之不去。他本以为是卫里一厢情愿，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当初，南宇太泪眼婆娑地跪求父母不要移民美国，为的就是能够陪在鹿漫天身边，少年时的这个心愿已经实现，而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想要的不只是这个，因为他对鹿漫天的感情已经并不像以前那样，只是单纯地想要陪伴在她身边了。南宇太的父母看到儿子如此苦苦哀求，也不忍心拒绝，于是答应了南宇太，但条件是要南宇太同意继承家业。南宇太有时回想起这件事也不由得苦笑起来，父母总说是为了他的将来才这么做的，但在他看来真的是太可笑了，他当然知道父母打拼出这片天地来实属不易，但是父母这样逼迫他又实在让他感到心寒。
“宇太啊，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妈妈给你介绍个人。”这是南宇太母亲昨天下午打来的电话，南宇太当然知道自己母亲的想法，毕竟这样的电话内容又不是第一次。虽然南宇太每次都会把这样的饭局搅和得让自己母亲十分难堪，但是那女人始终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是越来越频繁地设各种饭局。
餐厅的布局很不错，是南母亲自挑选的，虽然说不上很华丽，但这种简约是南宇太喜欢的风格。
南宇太下班后就从公司过来了，他很希望路上能越堵越好，但是老天没能如他愿，平常下班时间堵得水泄不通的路，现在变得过分畅通，他提前到达了吃饭的地方，但是又不想准时进去，也可以说他压根就不想进去，于是只好到母亲选好的餐厅周边坐下，消磨一下时间。
当南宇太到餐厅时，南母和她对面的女人正谈笑风生，看到南宇太走过去时急忙笑脸相迎，但是考虑到人家姑娘已经等了很久，又假装面露责怪，其实她是很不乐意在别人面前责备自己的儿子的。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人家王小姐已经等了很久了！”
“路上堵车了，所以有点迟！”南宇太并没有看那姑娘，转身就想走。
南母连忙不动声色地阻止南宇太，然后又面带笑意地说：“宇太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楚，王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女儿。”
“你好。”南宇太敷衍地点了点头。
“既然宇太来了，我们点餐吧。”南母笑眯眯地对着王楚说到。
王楚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我先走了。”南宇太是一刻都不想在那儿待着，急切地想离开。
南母很是恼火，想到自己儿子总当着客人的面让自己这么难堪，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回来好好坐着，人家王楚专程来陪你吃饭来的，你就这样对待人家？”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南宇太小声嘟囔着，又瞥一眼对面的王楚，那女人居然在憋笑，想必她也是被逼来的。
“南阿姨，没事的，既然宇太吃过了，那我们俩吃就行了。”
“可是……”
“妈，人家都发话了，那我先走了啊，你们好好吃。”南宇太转身走了，出门时一脸坏笑，他没想到王楚居然是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楚楚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
“阿姨，没关系的，我没有生气。”王楚看着南宇太远去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有趣了。
2
自从卫里吻了鹿漫天并且在她家过夜以后，鹿漫天不知怎么的，一见到卫里就躲得远远的，卫里本以为鹿漫天已经接受了自己，但她的不寻常举动着实让卫里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她惹到你了？都不敢来你家了。”卫母让鹿漫天到家里来吃饭，可她却死活不肯来，蒋文习看出来了鹿漫天的不正常举动，觉得可笑，鹿漫天居然还有食欲不振的一天，于是一进门就问卫里。
南宇太饭饱后靠坐在卫里家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卫里对蒋文习耸了耸肩，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心里却在咆哮，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吗，鹿漫天见到他像见了鬼一样。
“宇太，看出来了吗？鹿漫天那泼妇有点不正常了。”蒋文习似乎不甘心，一屁股坐在南宇太身旁，用胳膊肘子捅了捅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南宇太。
“不知道，该不会是瞒着我们谈恋爱了吧。”南宇太故意说这句话，睁开眼睛后看到卫里惊讶的眼神，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谁敢和她谈恋爱啊，我就不信还有和卫里一样蠢的人。”蒋文习调侃，手上的动作没停下过，抓起薯片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又说：“宇太，听说你又把你妈给你介绍女朋友的事给搅黄了，原来你一直都是在我们面前装呆萌啊。要是你实在不喜欢人家姑娘，可以让阿姨介绍给我认识啊，我挺缺女朋友的。”
“你还真看得上自己，人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往家里带的。”卫里毫不留情，狠狠地损了蒋文习一番。
气氛有些微妙，卫里、蒋文习、南宇太都感受出来了，三人随后都没再开口，空气中只有蒋文习吃薯片时吧唧嘴的声音。卫里平常听到这声音都会抱怨一番，但此时他特别感谢这声音，可能是因为它的力量压过了卫里心中的尴尬和嘈杂，让卫里安心了起来。
“卫里，你打算交女朋友了吗？”南宇太突然开口，但眼睛仍闭着，他不想看到卫里的表情。
卫里长舒一口气，他没有想到南宇太会和鹿漫天问一样的问题，虽然平时他在人前都表现出一副厚脸皮的样子，但现在他又表现出忸怩的样子。“当然啊，我不可能光棍一辈子。”
蒋文习偷偷观察卫里和南宇太，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胡乱猜测。“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把气氛弄得这么尴尬，我夹在中间很难过的，卫里也好，宇太也好，交女朋友都是必然又令人高兴的事情，”然后用胳膊肘子捅了捅南宇太，又说：“宇太，你说，要是卫里交女朋友了，你会不会替他高兴？”蒋文习不满南宇太挑起这种尴尬的气氛，故意这样子问，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再活跃一下气氛。
南宇太噗嗤的笑了起来，从沙发上坐起，面带笑意。“要是卫里谈恋爱了，我当然高兴了，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公司里事儿有点多，我忙不过来，情绪不太好，好像影响到你们了。”卫里要是决定交朋友了，南宇太当然会为他高兴，只是在对象不是鹿漫天的情况下。
南宇太说还有文件要处理，就走了，留下卫里和蒋文习两个人还摊在沙发上。
“我说你，别吃了，老是吧唧嘴，真让人心烦。”卫里有些恼火。
“你有病吧，冲我发什么脾气，你要是给我留点饭菜，我用得着这么寒酸吗？”蒋文习并没有真的生气，然后见卫里没有平时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又说：“怎么了？”
“我跟鹿漫天表白了。”
蒋文习眼睛瞪得和他张开的嘴巴一样大，然后又冷不丁地应了声“哦。”
卫里对蒋文习的回应显然不满意，伸腿踹了蒋文习一脚。
“哎呀哎呀，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不是称鹿漫天是你媳妇儿嘛，还用着表白吗，不表白我们也懂的。”
“要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卫里不想再听到蒋文习吧唧嘴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把他赶走了。
3
过了好几天之后，鹿漫天都没有出现过，她的家门换了新锁，卫里以前偷配的钥匙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卫里也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直接挂断了。卫里有些生气，他希望鹿漫天能够当面把话说清楚，就算是些拒绝他的话他也能接受，只是不要再躲着他就好了。
鹿漫天知道卫里这几天一直有在她家门外蹲守，所以一直没回家，而是死皮赖脸地挤在方北的小宿舍里。
“我的姐啊，你有家不回，偏要挤在我这小宿舍里，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觉，”方北凑近鹿漫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说：“你看，我这黑眼圈都能和大熊猫争宠了。”
方北从鹿漫天住进去的第二天就开始抱怨了，鹿漫天听着也觉得心烦，有时也想教训一下方北，但是奈何自己还得在那里避几天，于是快要喷出嘴的火又吞了回去，假装对方北的话充耳不闻。
“方北，我问你，我平时对你好吗？”
方北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说到：“还行吧，就是太凶了。”
方北的回答完全让鹿漫天接不下去话，心想这丫头就是个白眼狼。“既然你觉得我平时太凶了，那我就好好弥补你，你就让我在你这儿多住几天，我保证洗衣做饭我全包，而且绝对不会凶你，你看怎么样？”鹿漫天以为这些条件已经很诱人了，但还是被方北无情拒绝了。
鹿漫天拎着行李准备回家时，天色将晚，她还在心里狠狠抱怨方北不够义气，抬头看到南宇太倚着车，她大概猜到了南宇太是来接自己的。
看到鹿漫天走了过来，南宇太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一路上，南宇太都没有和鹿漫天说一句话，他在等着鹿漫天自己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去？方北告诉你的？”
南宇太脸上没有了平时看见鹿漫天时的那种笑容，冷冷地回应了一声“嗯”。其实南宇太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抛开鹿漫天和卫里接吻的事不说，鹿漫天在外边的那几天一直没有接他的电话，害得他担心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然后每天脑子里想的全是鹿漫天。
鹿漫天看到南宇太不同平常的脸，就知道南宇太已经生气了，因为南宇太在她面前很少表现出这个模样，这实在让鹿漫天心里过意不去。
“对不起啊，这几天你给我打的电话我都没接。”鹿漫天小声地说，像个正在认错的孩子。
看到鹿漫天这副同样少见的样子，南宇太似乎又舒心了不少，他很想笑，但还是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