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边(27)

(五)一地旱烟

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养个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个大烟袋。连未出嫁的大姑娘都吸旱烟,可见吸旱烟是东北农村的普遍现象。无论吸烟是雅是俗,是好是坏,只要它和月亮湖有关,都会萦绕在我的记忆深处,此时,那依稀的往事正伴随那圈圈烟雾弥漫开来......

记得爷爷奶奶吸烟,爸爸妈妈吸烟,姑姑叔叔吸烟,邻居大叔大婶吸烟,大哥大姐吸烟......村子里我认识的成年人没有不会吸烟的。家家有烟匣子,可以说我们就是玩着烟匣子里的旱烟,在烟雾缭绕中长大,甚至没出生之前,妈妈们便已经给我们吸足了旱烟。我小的时候特别爱流清鼻涕,那擦之不尽的鼻涕,让我很是苦恼。儿时曾几回回想摆脱鼻涕带来的尴尬,长大后也几回回去查找流鼻涕的根源——和母亲吸烟有关,而母亲对此不屑一顾,还说“鼻涕小子出好的,鼻涕姑娘出巧的”,晕啊,可怜我那些鼻涕拉下的童年伙伴们,那些和旱烟共同顽强成长着的伙伴们啊。

    本来,我家园子里有十一棵沙果树,春天一到,沙果树开满洁白的花朵,不久便结满青色的果,在果子顶端的花蒂还没完全脱落,我们就开始摘,低处摘光,就用棒子打高处的,虽然未成熟的沙果酸涩得很,但那是我们唯一能吃到的水果啊。因为每天流连于园子中,流连于每棵沙果树下,践踏了园子里的其他植物,尤其是那被父母视为珍宝的一地旱烟。为了保护旱烟,扩大种植旱烟的面积,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砍掉十棵沙果树,都种上旱烟。痛啊,可怜我那些茂盛可爱的沙果树,那些和我一起成长给我带来无穷快乐的沙果树啊。

    据说旱烟有很多种,最辣的是那种叶子像蛤蟆的“蛤蟆腿”,我家通常不种它,我家种的是“柳叶尖”。春天,满园子栽上烟苗,整整齐齐的,怕太阳晒,给它们扣上蚌壳,那些趴在蚌壳底下的小苗就是父母心中的宝贝。到了夏天,那些旱烟便展现了蓬勃的生机,翠绿色的大烟叶,就像一个个绿色大蒲扇,一个接一个,整片园地被它们遮得严严实实。为了不被碰掉叶子,我们也被看得严严实实,不许进烟地半步。杨万里有诗“接天莲叶无穷碧”,因为荷花的清香和高洁,让人充满向往。而那一地旱烟,同样是满眼碧绿,因为剥夺了我们的沙果,我们的童趣,让我们厌恶。

    秋天,旱烟叶子割下来,一片片拴在草绳上,挂在高高的旱烟架子上晒。晒旱烟也有方法,只有被露水打过的烟叶晒出来才更黄。晒干后,捆成小捆,一部分留着自己吸,一部分卖。不过,去县城卖烟却是一件乐事。那时很少有机会去县城,只有哭着喊着跟大人去卖烟。一大包裹旱烟,在县城随便包卖出去,就换来一打钱。因为有钱了,可以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也许就是那一地旱烟带给我们唯一的好处。

    2010年回老家,家家园子已经不种旱烟了,种的是瓜果蔬菜。因为当年是队里种瓜果蔬菜,如今自己家若不种就没的吃。年轻一代吸烟的不多了,至于旱烟主要是集中种植,而烤烟成了一种个体职业,表妹每年烤烟收入颇丰

我知道,旱烟终将会被燃烧成灰烬,连同穷乡里的陋习。但我想说的是,不关乎好与坏,雅与俗,重要的是那一地旱烟是那么真实,染绿了我的记忆,还有那圈圈烟雾,飘渺了我昨日的故乡。

月亮湖边(27)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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