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的藏獒

前记

传说,哈里斯的藏獒一共有三条命。


它全身长毛,像个绒娃娃,一动不动地卧在灰色的水泥板上,两条前腿交叉着在胸前伸得直直的,抬着头,灰褐色眼睛将目光直直地勾在了路对面挂有“专线1号——向西走”广告牌的铁栅栏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它——一只藏獒,当时它被囚在一个窄小的,锈迹斑斑,上了把大锁的铁筐子里,模样让我想起了几个世纪前被流放的拿破仑。我管它叫哈里斯的藏獒。

就像风城科巴不是我的世界一样,我知道西宁也不是哈里斯的藏獒的世界。

科巴是建在风端的世界,风一吹,它就消失了。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冬天可以凭借自身红褐色的体色将整个科巴隐匿得无影无踪。而这只是因为科巴是山峦的一部分,它就是山谷。

冬天可以将红土搬到山谷变成一座座响着牛羊的声音,有着阿妈、阿姊的土城,而这一个个土城就是方城。一个个方城连起来,装满一个个山谷,而一个个山谷聚起来就形成了科巴。

冬天山体的红褐色象征着生命的终结,而冬天方城的红褐色却象征着生命的开始。这红褐色的泥土啊!多么神奇!它从山上走到山下就孕育出了生命。

这些生命住在方城里,方城为他们挡住了云端的风,为他们挡住了山巅的死神。然而,这一座座方城同时围住了人们的心,围住了外界的沧海桑田,围起了一个属于科巴的国度,那就是神的国度。

在这里,一切都有可能。一不小心,你以前的生活就会被全盘打碎。这里的天空可以让云层成为皑皑雪山,这里的山峦可以让乌鸦拥有雄鹰的翅膀,这里的严寒可以让黑夜成为雪花的哀鸣。这里的河和冬天的山一样没有生命,但是当它走上岸,走进方城,生命就即将开始。

我不知道那条河叫什么,但我知道冬天的河是一条长长的哈达;我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但我知道冬天的山空旷得可以看见天堂。我本以为自己是有生命的,但当我来到云端的风上,我才发现这里的城是生命,这里的河是生命,这里的树是生命,这里的风是生命,它们日夜听着风中的经长大。而我却被这经声击个粉碎,化为飘向云端的沙尘。然而,那一刻我倒是看到了在天葬台上舞动的灵魂,听到了乌鸦声带上弹出的雄鹰的歌声。

这座城就如那座山一般稳重,这阵风就如那碗奶一般甘醇。风声吹醒了方城中的每一粒原子,而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碎了,但自己依旧不属于这里。

我可以随意地走进任何一座方城去做客,但是它们依旧把我拒在方城之外。不是它们不接纳我,只是因为我迷恋着这风,却给自己的心套上了一座难以摧毁的方城。也许,那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我不属于科巴,因为科巴不是我的世界。然而,哈里斯的藏獒?我倒觉得它不属于西宁,是因为它还没有死罢了。如果它死了,对面贴有广告语的铁栅栏兴许会变成一个掀起了毛毡的洁白的蒙古包。

后记

其实,哈里斯的藏獒死了一次……但是我觉得它一直活着……


��.�y\�I��

你可能感兴趣的:(哈里斯的藏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