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是维里埃小城的青年,他长相俊美,性格面腆,有一颗天生敏感、高傲并希望获得尊重的心,他崇拜拿破伦,希望成就一翻大事业。父亲是锯木厂厂主,粗鲁爱钱,从没想送儿子去学校读书,希望儿子在锯木厂帮他做事。表亲外科军医可怜他,给他父亲钱,让于连学习拉丁语,读圣经和其他作品,完成了系统的教育。他记性忆力超群,《新约》可以倒背如流。因为记忆力好,通晓拉丁语,机缘巧合,做过莱纳市长家的家庭教师和拉莫尔家候爵家的秘书。先后遇到两个女人——莱纳夫人和拉莫尔家的玛蒂尔德,发生了两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却因莱纳夫人的妒忌与告发,人生跌入谷底,他因绝望而开枪打伤了情人莱纳夫人,被判刑处死。莱纳夫人因自责抱着儿子为于连而死,玛蒂尔德为他披孝并抱着他的头下葬。看似一个青年的爱情与奋斗悲剧,却是上层阶级对出身贫穷阶级的不容忍,他们不能看有人越过他们,取得事业的成功,获得美满的爱情,争得出人头地的位置。
美丽、优雅,善良、富有同情心却涉世不深的莱纳夫人是于连人生第一个心仪的女人。于连走进她的生活之前,虽然曾有人追求她,她却不为所动。在家中,她有一个无趣的丈夫,和他诉说心中的苦恼,大部分时间却遭到他的嘲笑。虽然如此,丈夫是小城的市长,有一定的地位,膝下有三个孩子,生活少了点什么,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家庭。年轻漂亮且有知识的于连走进了她的生活,莱纳夫人重新恢复了少女的活力,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比较爱穿着打扮,本来就显得高贵优雅的莱纳夫人显得更加美了。一次于连外出几天,当回来的时候,她赶快穿上新做的裙子。虽然是潜意识的行为,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说明她心里特别在乎于连。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发而不可收拾,品尝着爱情给他们带来的甜蜜,却也埋下了悲剧的种子。纸里包不住火,因遭下人的告发,于连不得不离开莱纳夫人的家,去神学院做一名教士。
在分别后一年后,当再次见到于连。他把她抱在怀中,她浑身打颤,几乎没有力气把他推开。“无耻之徒!您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变了,勉强说出这句话。听说于连要走,她一跃而起,投入他的怀抱。她忘记了丈夫到场会给她带来的危险,一心只想着于连怀疑她的爱情这个大得多的危险。一年坚持不懈的努力加强了她的种种决心,却未能在于连的勇气面前顶住。“我要死在你的怀里,这样的死比我活着还幸福。”这是她内心真实的声音,面对这种声音,她没有一丁点抵抗的力量。对于连来说,再次坐在心爱的女人身边,他是那么的幸福。他几乎是把她抱紧在臂弯里,在这个他曾经是那么幸福的卧室里,在沉沉的黑夜之中,清楚地知道她一直在哭,感觉到她抽泣时胸脯的起伏。
莱纳夫人爱于连,是于连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她愿意为之疯狂,失去名誉和地位也不后悔,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可正是她写信告发于连——亲手葬送了于连的前程与性命,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与生命。她写信看似是受神甫的强迫,实是深藏内心的妒忌让她乱了方寸。于连爱惜自己的羽毛和前程,一个蔑视他的人都敢于与之决斗,更何况是一个葬送自己前程的人。这个女人曾经那么义无反顾地爱着自己,自己也是那么死心塌地爱着她——而她却深深地伤了自己,将自己从一片光明的天上拉到一团乌黑的泥潭。
貌美的玛蒂尔德出身高贵,她性格冷静、高傲、言词尖锐,她是上层社会的宠儿。她的家人怕她,以她为核心,被她牵着鼻子走。有许多慕名的伯爵、候爵、子爵们天天围着她转,希望得到她的青睐。可她对周围的人看不上眼,在她的眼中他们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而已。和那些人相比,于连虽然出身卑微,却有一颗高傲、自尊、勇敢的心,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他可以和别人进行一场决头,那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不同于上流社会那些庸常之辈,他不但将拿破仑作为他的偶像和人生坐标,也对那些有见地且有骑士精神的人另眼相看,哪怕是主人家的宝贝女儿的声音,也不会随声附合,甚至会报以轻蔑、凶狠的眼光。他爱读书,爱思考,对自己的未来有野心,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早日争取出人头地。对于主人交待的事情,他守口如瓶,不顾个人安危,想尽一切办法完成。他希望建功立业,但不是踩着别人的肩头,或牺牲别人的利益或身命为代价。这些都是玛蒂尔德圈子里那些追求者甚至上流社会所稀缺的,也是复辟后死气沉沉的法国所缺少的。这是为什么拉莫尔把他当作儿子一样看待,也是真正吸引玛蒂尔德的地方。于连的出身低微,但并不妨碍他们有共同语言,他们在精神可以互相交流,有所契合。在玛蒂尔德心中,她的于连早晚会得到大家的认可,并获得非凡的地位。这是她甘愿放弃高贵的地位,不惜冲破重重阻力,甚至与自己的家庭决裂,甘愿下嫁于连的真实原因。一份让人打呵欠的一眼望到老死的庸俗的爱情是她不屑一顾的。
于连是一个另类,他不会像上层阶级那样:天天说一些让人昏昏欲睡的陈词滥调且乐此不疲,也不愿听到一种有思想的见解;如果谁敢这样做,他们第二天一定会登门拜访,说你昨天晚上失礼了。如果你精神方面稍有价值,就会被圣会送上轻罪法庭。于连在憎恨思想的上流社会的沙龙和客厅里,不能不说是一小股清流。不幸的是,这种清流却遭到了来自贵族与上层社会的打压。虽然拉莫尔器重他,不断提高他的地位,像儿子一样对他,但当知道于连和自己的女儿正在恋爱时却大发脾气。他高傲并习惯的认为,女儿应该嫁的是一个伯爵或候爵,而不是一个出身卑微的乡下人。就像他说的那样,在于连知道玛蒂尔德爱上他的那一刻,于连就该滚蛋!当他知道于连与莱纳夫人的曾有一段恋情时,本来就不满的他更加觉得于连配不上他的女儿。当时的上流社会,人们对婚外恋虽然持否定态度,却并不认为是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行,甚至是一个女人或男人有魅力的体现。纳瓦尔皇后敢于派人向刽子手索要情人拉莫尔的脑袋,而玛蒂尔德也把皇后当做她的精神偶像。为什么于连——一个出身低微之人这样做就不行呢?这不是只允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看似简单双重判断标准,其实是上层社会对下层人的排挤与辗压。
不但如此,于连和他的家庭也没有共同的语言,一个稍微有点想法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但他的父亲并没有这样做。当知道儿子偷偷用功看书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地喜悦,而是将他的书丢的远远的,并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当知道莱纳市长请自己的儿子做家庭教师后,绞尽脑汁的讨价还价,不是为了儿子,而是为赚更多的钱。甚至儿子将死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不是一个父亲失去儿子的剜心之痛,那怕是一点点伤悲,而是怎样瓜分儿子留下的财产。他两个目光短浅的哥哥也是粗鲁、爱妒忌之人,对弟弟去市长家做老师——出人头地表现出来的不是欣喜和应有的庆贺,而是拳脚相加,甚至将于连打的满脸是血,不省人事。说到底,于连与他的父亲和哥哥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家庭,却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于连的父亲和哥哥的眼光及所想只是当下的生活——在锯木厂老老实地干活,不要有什么想法;而于连的人生目标却在外面的世界——即使翻过一座座高山,他也不会轻言放弃,甚至对中途过多的休息,也不会觉得丝毫的幸福。
如果说家庭的不理解和阻力来自明处的话,那些上层社会的阻力与辗压则来自暗处,甚至将人送上断头台也不眨一下眼。看似一场因妒生恨并导致枪杀报复的爱情故事,其实是上流社会对另外一个阶层的不容忍,更是一个青年不断向上追求之梦的破碎与命运的悲歌。他们不能看着于连越过他们,即使对方再优秀,内心再虔诚,也只能看着他们这些上层阶级饱食终日而无所事事,还拿着不菲的年薪,而于连这些出身贫贱之人只能做为仆人为他们服务。于连虽然出身低微,却天生爱学,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可以背出圣经全本, 不但获得了家庭教师的职位,也获得了莱纳夫人和玛蒂尔德的青睐与爱情。于连身上有一种不为地位低下而低眉屈膝的傲气,那种不惜生命而捍卫名誉的勇气,还有值得信赖的品性与能力——在拉莫尔府,于连办事干练、得力、守口如瓶、值得信赖;这些是华而不实的上层贵族青年所欠缺的,也是拉莫尔候爵格外看重于连,并把他当作心腹的原因。玛蒂尔德形容当时法国的死气沉沉,“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那尖酸频繁的取笑恰恰证明了他(于连)是我们这个冬季见到的最出色的人。”“这个人配得上我全部的爱!”
于连不是那些教士,可以吃到红肠配酸白菜就是幸福,对有一身细呢料衣服的人有天生的敬意,梦想可以得到某个教区的主教地位,最后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年金。他们丝毫不掩饰对金钱的喜欢和地位的崇拜,对“羊群里跑进个驴”——于连的优秀表现出大大的不满。如果你在神学院考试得了第一或是第二,不是受到他们的崇拜而是想法设法的排挤。于连也不是瓦勒诺,那个靠盘剥收养院的人的生活费而发家致富,最终走向省长的位置;对于连在莱纳夫人身边而自己办不到而耿耿于怀并饲机报复。更不是为了自己的贪心和权势报复于连的福利莱主教,一面想通过玛尔蒂德的关系搭上费瓦克夫人——某某主教的侄女,通过她就能当上法国的主教;另一面对哀求他的玛蒂尔德施以毒手,镇定自如、毫不犹豫地转动插进她心中的那把匕首。
于连有自己的想法,身上有维护自己的高傲和自尊的权利,不那么自私,不那么卑劣,而是为了使他的党派获得胜利而战斗,不是为了平淡无奇地获得十字勋章;他觉得身临险境可以提升灵魂。甚至在生死问题上也不向那些贵族妥协,不向他们跪着祈求生命。在明知有机会活下去的情况下,却选择了有尊严的死去。这是为什么当初外科军医愿意向他父亲出钱教他的原因;这是为什么他能成为当时女人心目中的英雄;这也是为什么好朋友富凯愿意无条件帮他,甚至死后花高价钱买他的人头;这还是为什么玛蒂尔德为他身穿黑纱,抱着他的头而下葬的原因;这更是莱纳夫人为什么可以抱着儿子为他而死的缘由!
如果说小说有美中不足的话,是小说结尾的处理。为什么于连在将要赴死的时候,愿意和莱纳夫人待在一起,而不是玛蒂尔德;对前者温柔有加,对后者没有一丝耐心。在一般人眼中,于连在莱纳夫人那里可以得到的平等、尊重,还有精神上的放松和自由。而在玛蒂尔德那里,却不得不小心应付她那时刻会反弹的高傲;在她的那个圈子里,他也要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这样的虚伪的生活让他都讨厌自己,虽然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天长日久之后却是难以承受的负担,会让他觉得心力交瘁。也许,于连前后不符的冷淡仅仅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
好像是一场梦,一场美丽的梦,一般的梦醒之后是白天,于连的梦醒之后却是失去自己宝贵的生命。虽然不幸地死去,他却经历两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以他的死向贵族阶级表达了他的不屈。最终走向断头台的于连是心甘情愿的,有尊严的。在临死的时候,他考虑更多的是他所爱的人:玛蒂尔德的名节与未来的生活,孩子生下后托付给莱纳夫人扶养,她嫁给那个人更合适一些;他与玛蒂尔德爱情的结晶不受自己的影响——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的名声会断送孩子前途与一切;爱自己的莱纳夫人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为了他而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无条件帮他的挚友富凯不要为他再做傻事,用高价钱把他的人头从圣会分子手中买回来;他也为了自己的名誉,不能让那些人看不起他,即使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更不能成为上流社会的笑话。
于连临死前对陪审官说:我原以为在死亡临近的时刻,能无视对我的轻蔑,然而我仍然感到了厌恶,这使我必须说几句话。先生们,我本没有荣幸属于你们的阶级,你们在我身上看到的是一个农民,一个起来反抗他的卑贱命运的农民。我对你们不求任何宽恕。我绝不存在幻想,等待我的是死亡,而死亡对我是公正的。我居然谋害最值得尊敬、最值得钦佩像母亲一样对侍我的莱纳夫人的命。我的罪行是残忍的,有预谋的,我应该被判死刑。但是,即便我的罪行不严重,我看到有些人不会因为我的年轻值得怜悯而就此止步,他们仍想通过我来惩罚一个阶级的年轻人,永远地让一个阶级的年轻人灰心丧气,因为他们虽然出身卑贱的阶级,可以说受到贫穷的压迫,却有幸受到良好的教育,敢于厕身在骄傲的有钱人所谓的上流社会之中。“这就是我的罪行!先生们,事实上,因为我不是受到同等人的审判,它将受到更为严历的惩罚。我在陪审官的座位上看不到一个富裕的农民,我看到的只是一些愤怒的资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