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兔子洞那头的冷酷仙境--记"serial experiments LAIN"

LAIN是属于这样一部作品,你在看完之后,心中千头万绪,有各种各样的情感,数不清的思绪想要倾吐而出,但一旦开口,却发现自己其实了解得并不深刻,要从何说起,成了一个难题.

这部90年代的经典意识流动画,放至今日来看,那个年代特有画质所散发出来的阴郁感,晦涩难懂的剧情,不经意间触动人心的情感,依然拥有难以言明的魅力.Lain是超前的,13年前如此,13年后仍旧保有它的前瞻性.许多评论文章一旦谈起Lain,就必然要聊起那些关于集体意识,赛博朋克,因特网,无意识,唯我论这些心理及哲学相关的术语.光是看着这些艰涩的词汇,便足以叫人望而却步了.从某种角度来说,Lain确实比EVA还要难懂很多.EVA毕竟还考虑到了商业性,意识流的部分除了在TV版的最后几集有些暴走以外,其他还是能够让观众理解这是在讲一个怎样的故事.但Lain不一样,这部13集的动画似乎已完全不考虑商业,也完全不顾及观众是否能明白,它只是在以意识流的方式讲述剧情...制作组想要一股脑地将他们的思想全部放进作品里而已.所以,它才更像一部实验动画吧.

这关于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探讨,在1998年这个网络尚未全面普及的年代,无法引起共鸣,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然而当过去那么多年,再重温这部动画时,突然发现原来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情,Lain的动画里都已预言过了,包括同一人在虚拟与现实生活中展现出的不同人格,包括网络谣言的散布,甚至还有虚拟世界一点点融入现实,两者融合在一起时,再也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现在这个网络发达,线上媒体已渐渐取代传统媒体的世界不正如此吗?

现实发生的事情传递到了网络,网络如同一个增幅器变异器,加以扭曲扩大传播,统一人们的思想再反过来回馈到现实中去.

我一直不认为网络是什么可以展现各种思想的平台.只觉得在这个地方,人们的想法更容易被诱导,听风就是雨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许多情况被简单地,别有用心地归纳为对与错,这是一个更容易以多数压倒少数的暴力媒介.

就和Lain所要表现得一样,现实生活中的集体无意识,在这个平台化为了集体意识,成为可以随意挥向他人的利剑.玲音对自称为网络之神的英利政美说你并不是神,因为集体意识本来就存在,这个系统并不是你发明的,只是你发现的.她口中的集体意识,早在网络存在之前便已有了.只是通过网络更为迅速得集结变强而已.在动画刚刚出现的上世纪末或许还无法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而在经过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网络事件的当下,这一现象早已司空见惯了吧.每一个操纵着网上的口舌,操纵舆论导向的人,或许都能自诩为网络之神吧.

如果要讨论Lain那些关于网络关于心理关于哲学的话题,一定又是没完没了,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吧.况且对于其中许多内容,我自己也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并没有深入探讨的资格,只是无比感慨的是,在一部13集的动画里,居然能够塞入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实在很佩服.特别是后期对其世界观的解释(就是动画中英利政美想要推广的协议,有完整地介绍它的由来与理论基础).虚拟世界如何一点点渗入现实世界,这些描述都做得非常好,我很喜欢这种艺术性的表达方式,虽然现阶段的人类做不到像动画这样不通过电线这类实体,仅用意识便能接入网络,但因为我们现有的便携式设备越来越能便利地上网,所以也越能体会Lain的世界.

现实科技越是发达,Lain的世界便离我们又近了一步.

或许某一天,网络真的能将频率调制到与人类的频率一致,仅用意识,便能进入虚拟世界了.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地生出一份期待呢.

但Lain想要表达地远远不止这些.抛去那些繁复的概念,将整个故事抽丝剥茧,露出的核心,最终想要叙述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是一份对温暖情感的渴望吧.一个笨拙木呐近乎自闭的女孩,为了唯一对她温柔以待的少女,自我牺牲的故事.

玲音最初的房间是个普通女孩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娃娃.面对冷淡的母亲,不甚亲近的姐姐,玲音只能每天与人偶对话作伴.因为是虚假的家人,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怪异别扭,所以才会如此寂寞吧.唯一对她亲切的父亲,给玲音买了电脑.她在网络世界找到了乐趣,玲音变得开朗起来,好友爱丽丝却为此担心不已,她希望将玲音从网络拉回到现实中,但玲音却已经渐渐沉溺进去,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玲音,当她一步步跨入那个世界,她的房间一点点被冰冷的机器电线和冷却系统所覆盖.玲音开始追逐Lain,玲音渐渐变成了Lain,玲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最后随着协议7的展开,意识能够直接连入网络,变成双重性格的玲音甚至已经伤害到了爱丽丝.为了弥补一切,玲音改写了所有人的记忆,"记忆中不存在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过".唯独留下了爱丽丝的记忆,因为她以为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幸福.

然而对爱丽丝而言,这显然成了另一种变相的折磨.周围所有人的记忆都与自己不符,少女怀揣不安的心去寻找玲音,仿佛被看不见的白兔诱导般,跳入了兔子洞.然而她所见到的并非什么奇幻仙境,而是一个冰冷恐怖甚至都无法称之为家的家以及一个她所无法理喻的玲音.在兔子洞连接的另一个世界里,爱丽丝目睹了世界的真相,因为难以接受而几近崩溃.

直到此刻,玲音才真正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真正的幸福.

她曾经以为网络能够带给她快乐,但最后发现真正在乎的只有爱丽丝而已.这个曾对自己说"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唯一朋友.玲音不想伤害她,只希望带给她幸福.然而只有抹除爱丽丝的记忆,她才能回归到日常中去....

最终,Lain选择了重启世界.

从兔子洞归来的爱丽丝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

动画的色调此刻也一扫先前的阴郁,顿时变得明亮鲜艳起来.

这个世界已没有了Lain.

任何人的记忆中都没有了玲音的存在.

玲音牺牲了自我,换取了一个让爱丽丝能够幸福的世界.

变成哪里都存在哪里又都不存在的玲音,到最后都在迷茫.我是谁,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这是代价,也是对意识浸入虚拟世界的人们的一种警示.只是我还是被玲音为了爱而做的牺牲所感动.或许动画想表达的本就是这样一种纯粹简单的爱吧.

不要为表面的浮华所迷惑,珍视那个真正对你好的人.

爱丽丝对玲音,玲音对爱丽丝,她们的感情在这个充斥着虚假以及难以理解的灰色动画里显得如此真实,弥足珍贵.

故事的最后,已经成年的爱丽丝挽着恋人的手漫步在大街上,忽然她看到天桥上站着的女孩有些眼熟,不由自主地跑到女孩跟前,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女孩勾起一个微笑,回答说,我们是初次见面.

玲音依然维持着少女的模样.

看到这里,想必很多人都会有一种心被狠狠剜了一下的痛楚吧.

她将所有的幸福赠送给她,但她们亦然已是陌生人,留下的只有似曾相识的一份惆怅.

爱丽丝走了,玲音趴在天桥上,浅浅地笑着,目送她远去的背影.镜头缓缓拉远,只留下那个小小的孤独的身影.

总觉得真是非常非常的寂寞.

但打动人心.

Lain的故事就此结束了.关于这部动画有太多可以讲述的地方,观后感也着实难写,但我依然试着去理解它.在初次看完这部动画的日子里,我所能回忆起的,最多的是Lain那间冰冷的被机器遍布的房间,还有她那个让人心悸的自我牺牲.

有些感情果然只有经过岁月的沉淀才更显宝贵吧.我想或许若干年后第三次看这部动画或许又会因为阅历的增加,得出更多不同的看法吧.

但我却会始终记得那个寂寞哀伤的女孩.

因为Lain一直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