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书摘

李斯与韩非同学于荀子门下，关于前程的一段对话：

“大事多犹疑，斯兄痼疾也！”韩非皱着眉头冷冷一笑，“旷世之志不较细务，千里之行不计坎坷。若你这般既忧不得大位无以伸展，又忧空得清要生计无以坚实，此亦忧彼亦忧，终无一国可就也！但为大丈夫，歆慕一国便当慷慨前往，不计坎坷不畏艰险，虽九死而无悔，可成大事也！”

“犹疑固然不好，然轻决何尝不多败也？”李斯喟然一叹，“人之境遇譬如鼠，在所自处不同耳。譬如非兄，生为王子，钟鸣鼎食，进可为君王权贵，退可为治学大家，自然视万物如草芥，遇事昂然立断，至于成败得失，则可全然不计也！然若李斯者，生于庶民，长于清贫，即负举家生计之忧，又负光大门庭之望，更图自身功业之成，进则举步维艰，退则一蹶不振，纵有壮心雄才，何能不反复计较三思而后行也！”

“无稽之谈也！唏嘘者何来？”韩非愤愤然，“生不为布衣之士，韩非恨亦哉！布衣之士何等洒脱？可择强国，可择明主，合则留，不合则去，功业成于一身，大名归于一人，回旋之地海阔天空，勒石之时青史留名，岂不快哉！然王族子弟如何？择国不能就，择主不能臣，有才无可伸展，有策无可实施，见国家沉沦而徒作壁上观，此等孤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