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如此

        

        星期二的清早，出门已晚，恰遇上班高峰，我同全车的男女老少一样面目表情地张望着窗外的风景——一座座拔地而起却尚未完成的立交桥，以及因此造成的坑坑洼洼的街道。长春人大抵是期待城市发展的，老一辈人无不想复刻上世纪城市依傍重工业而崛起的辉煌。那时，作一名工人多了不起啊！十几年前，当大舅还只是个司机的时候，被一户知识分子家庭看上，有意招婿。不想大舅本人执意不肯，此事最终作罢。母亲每每提及便说，那时大舅的内心是有些自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大舅是否会为当时的错过抱有遗憾？而这个城市的年轻人又是乐于接受日新月异的变化。就我而言，常常因太过艳羡大城市随处可见的书展、话剧、讲座等等而责备家乡的后知后觉。想到前些年，自己还可以依靠插科打诨、卖萌耍赖差遣小A、小B们特意跑一趟，辛苦排队换个自己所爱作家的签名书籍。然岁月总在与人过招中愈显聪慧，她不再追求量的积累，只一味地添一丝皱痕再添一丝了，也开始学着讲求质的飞跃。当我一开口、一卖萌便最先恶心到自己的时候，岁月赢了，我承认老了。

        长春虽比不得北上广的繁华，然而有关"水泄不通"的一切也不会逊色得太多。早班车上的人们甚少交谈，大都静悄悄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偶有相识的人遇见，问好、续情缘后多半会把所有的心情留给颠簸的马路。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人平静的外表下无不隐匿着不小的躁动，从那微蹙的眉头，从那青葱一指敲击手机屏幕的嗒嗒声里，从一双双刚踩了地便小跑起来的高跟鞋跟......终点站上车的唯一好处就是你可以轻松地抱怨却不会忿恨你推我挤，可以背靠椅座肆意地看众生百态演绎出悲喜剧，却也免不了被站着的人当作风景彻头彻尾地看了。谁也吃不了亏，谁也占不得便宜。

        公交车马上要通过一座立交桥的隧道，我有一两分的时间能够重新尝到畅通无阻与高速奔驰的快感，索性闭了眼。突然车子停了下来，没有引擎声，没有摩挲声，周围安静得虚无。我紧闭的双眼无法察看此时此景，却也没半点睁开一探究竟的欲念。我所能感受的只是那初秋微凉的轻风于脸颊处留下的亲吻，是那一啸而过，卷没卷起尘埃也不太紧要的汽车呼鸣。这一刻全车人是默契的。到底有多少人望见公交车静止时分发生的一切，不得而知，但我相信总有别的谁与我一般错过了那片刻的风景。人生大抵如此。

        两天过去了，这些文字仍旧是那日清晨呈现脑中的模样，我想我应该将其复现于纸上，而自己依然对星期二的短暂空白一无所知，尽管当时母亲就坐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