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流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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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谢驭飞

作家因为中秋前夜在洱海边骑行与一辆出租车相撞而当场昏迷,醒来之后,警察与医生询问他家里人的电话,他数缄其口,仿佛让家里人知道他的行踪是泄露最高机密。出车祸前,他和三个台湾人一起住在青年旅舍的四人间里,当互相问起对方的职业时,他们颇为自豪地说,自己是诗人是演员是爱做梦的人。而他只能闪烁其词地说:自己在混日子。

作家的思绪永远比他的诗句还朦胧,他从来无法把自己的言行解读出实质的意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艳阳高照的初夏不去郊游不去跑步而要躺在床上读他读不进去的卡尔维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读不进去,卡尔维诺的行文是他喜欢的风格,天马行空却逻辑缜密亦是他向往的境界。同样的,面对三个颇为友好、貌似志同道合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羞于说出“作家”二字。或许他潜意识里也不认为作家能被称作职业?

他脑子里有许多光怪陆离的概念,只是这些概念,都风马牛不相及,无法整合成一个完整的作品。就这样,他的脑神经被数个嗷嗷待哺的小说、剧本大纲压得不堪重负,每当他听到一则有趣的轶事、偶遇一个有趣的人,他都想把他们转化成创作的营养然后喂养他脑中那些尚未成型的创作提纲。于是,这些提纲像不断成长,人格却始终无法健全独立的熊孩子,让他的负担越来越重。

他的反应让医生诊断为失语症,坚持的沉默为他换来了片刻的安宁。他也思索着没有他的中秋节,家里会不会很冷清,但一想到要和家人做直接的沟通,他就退却了。他不是不想回家,但家里那种缺乏诗意和幽默感的氛围让他很想逃。他蜷缩在被窝里不断冒冷汗,罪恶感和空虚感在他体内交配并生下了一个怪胎,这个怪胎正侵蚀着他的每一个脑细胞和毛孔。

他现在想的是,如果不回家的话,下一站要去西双版纳还是香格里拉?坐火车、大巴还是飞机?但他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只是出身于一个普通工薪家庭。何况,连精打细算都不懂还如何出来流浪呢?换成是别人,这个时候总该担心身上的财物丢没丢、剩下的钱还能花多久了吧?把他拍醒的,是他已经支付不起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他只好打电话回家求助。

求助的过程平淡且顺利,作家自然也顺理成章地回家了。父母不但没责骂他,团圆饭的饭桌上还多了几只大闸蟹。但在沿海城市行走大半个月的他,对海鲜司空见惯,潦草地结束了晚饭,便回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窗外发呆。对面的公寓,不同人家的窗户像一格格胶片,相邻的胶片全是不同的画风,如同他脑海里那些毫不相干的创作大纲。唯美派、写实派、表现派,组成一起后彻底成了荒诞派,可笑而无意义……诶对了,他在丽江的客栈里不是还列了一个小说的提纲,叫《公寓宇宙》吗?现在写这个故事,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吧?

⊙ 文章选自《三联生活周刊》总第860期,版权归本刊所有,请勿转载,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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