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乡愁（三）

              乡愁是散着火药香的双管猎枪

                              作者：稻田

  现在的孩子已经没有持枪打猎的经历，我却有。

  大概是六十年代初期吧，那时还没有实行枪械管制，可能是有一定级别的干部，又在军工企业，家里是允许有枪械的。记得家里的挂衣架上挂着一杆步枪，还有一把军刀。奇怪的是孩子们并不会动它。父亲当时其实还年轻，多余的子弹无处用，高兴起来的时候，会带我们这些孩子做一种点火药的游戏。将子弹的头部夹在门缝，抓住弹壳部位，使劲一掰，看似牢固的弹头就掉了下来，然后将弹壳里黄色的药末在水泥地上划出各种线条，用火柴点燃，便冒出刺啦刺啦跳动的火苗，伴着火药的香味，神奇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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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更神奇有趣的是到山上去打猎。家里还有父亲珍藏的一把双管猎枪，子弹是粗大、金黄的铜弹壳，没有弹头，将火药和铁砂、钢珠放入，用纸塞紧，便可使用。子弹平日齐齐地码在一个盒子里，放在办公桌中间的抽屉，令人遐想。

  一天，父亲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带我们去山上打山羊。虽生活在山区，但打猎的经历从未有过，让我们充满了好奇和想象。打猎之行可谓专业，跟着山里的猎户一道出猎。父亲打过仗，像模像样地扛着擦得油亮的双管猎枪，走在猎户的后面，我们则以为猎物和枪响随时会出现，瞪着眼睛，怯怯地跟在父亲的身后。后来才知道，这阵势是让猎户忌讳的，这从猎户的表情和后来他们跑得没了踪影可以得知。我们站在山路的一个拐角处不知进退，正无措的时候，突然山林的深处传来闷而散的枪响，是猎户土铳发出的声音，不久传来紧快的脚步声响，“让开！”接着就有一个喘着粗气，肩上背着一条黄色的东西，从我们身边匆匆地跑过，另一个皮肤黑亮的猎户向我们跑来，对着父亲说了几句，说完也尾随前一个而去。原来还有一只山羊，受了伤，跑了，林间还设了夹猎物的机关，交代我们不要乱走。惊魂未定的我们被晾在了山里，敢情我们是出猎的负担和闲人。

  失望一定被父亲看出。后来父亲又专门带我们到了一处小山上，“来，我们来打前面那棵树！“父亲双脚前后张开，将双筒猎枪抬到眼前，随着”轰！轰！“两声震响，枪管里冒出两股烟气，火药的香味也弥漫开来。跑到树下一看，树皮被硬生生打下一块来。记得我也打了一枪，是否中标，便不知了。

  这是一段特殊年代的特殊经历，现在想来，除了仍感神奇和有趣，还伴着悲凉的心绪，因为带着我们打猎的父亲已经别世而去了。那个扛着猎枪的强壮背影，那个端起猎枪瞄准击发的英姿，竟然都化作青烟散去。生命如此匆忽，生活永无回复，怎不让人感叹无奈，并久久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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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愁是奋不顾身的捉迷藏

许多成年人都有过玩捉迷藏游戏的经历。后来知道，这种曾经在中国城乡风靡的儿童游戏是世界性的。想到在同一个时间里，海内外不同国度的乡野、街巷的角落，各种肤色的儿童同时在欢快地捉迷藏，不禁心生无名的激动。

  据说捉迷藏的游戏缘起于古希腊，基本规则是一人蒙眼，众人躲藏，被蒙眼人捉到的，续扮蒙眼人，如此替换，直至体力用完，兴致满溢，或得到大人的命令，及其它原因停止。各国各地游戏条件又有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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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那时候多在晚饭前或夜里玩，特别是夏天的夜晚。那时候没有电视，更没有网络，似乎也没有作业，没有空调的室内，闷热如罐，充沛的体力无处释放，正是玩捉迷藏的好时候。有人群的地方必有领袖，招呼一声，又正合所想，便像模像样，兴致勃勃地玩起来，工作一天的大人也落得休息。

  游戏是可以看出智慧和品格的。照理，负责捉藏的人要用布先蒙住眼睛，我们都用单纯给予了信任，自己用手遮盖即可。实诚的不负信任，使劲儿地盖着眼，往往将眼眶压出了红白的指痕，调皮的则故意边喊着“好了没有”，迷惑着四处躲藏的同伴，边从指缝里观察，像监控探头一样，早将鼠窜的人紧紧瞄住；躲藏的人也是这样，笨些的总干掩耳盗铃的事，例如躲在柴禾的后面，弄得窸窣作响，忘记别人眼睛虽蒙上，耳朵还竖着，更好笑的是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自己藏起，竟然大声地报告，“好了！”未捉自招，“引狼入室”，也活该被迅速捉到时的一脸沮丧样。

  也确有聪明的，小小的年纪，竟然无需历练，无师自通，懂得“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的道理，大家四散躲藏，他却默默地站在捉藏人的身后，以静制动，待那人傻傻地向前跑去，他悠闲地回到家里抓起半个馒头啃下，补充了体力，等着游戏结束还逍遥法外的骄傲。

  更让人佩服和感叹的还不是站在身后的举措。记得有一个玩伴，平日就表现出鬼精灵，一次捉迷藏竟然躲进了鸡窝里。后来我也作为后继者躲过一次，才知道那是需要足够的智慧和勇气的，首先是选择，已经超出常规的思维，再就是你要忍受鸡窝里难闻的鸡粪味，并且是长时间的忍受，曲卷在狭小的鸡窝里，你还要忍受鸡目相对的恐惧，防备它伸出尖嘴叨击，真要如此，那可是人落鸡窝被鸡欺了。当然，大风险往往有大收获，总是做了最后的胜利者，但不能做到极端，那个鬼精灵就太极端，长时间不出窝，“妈妈喊他们睡觉”去了，他还躲在那里，最后落得个独出鸡窝皆茫然，也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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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趣，夜幕下楼前屋后游戏的童趣，已经离我们远去了，那智慧，那勇敢，那和谐，那单纯和无忧无虑，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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