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民国少女？

“嗯，就是这里了。”

“真不错，阿兰，你挑了个好地方。”

我用指尖划过大理石栏杆上的厚重苔藓，眺望着掩映在一片雾气之中的六朝古都。这座城市，从我四年前踏进她的那一刻起，就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一种沉郁幽悒的气质。我觉得，这里的故事太多。太沉重。不过现在我要走了，而且要带着我的作品离开。

阿兰是我的监制，也是我的副导演和化妆助理，我喜欢叫她神行太保，因为她是一天能走四万步的大神。所有的外景地都是她挑的。而她这次也没让我失望，找了个好地方，最重要的是，这里人迹罕至。

“怎么样？我的大导演？”

“不错，真的很清静。在这地方啊，拍AV都行的，还不用清场，哈哈……”

阿兰白了我一眼，靠在建筑物前面的石凳上，把穿了大半天的耐克跑鞋脱下来，我看到她的肉色丝袜被脚趾头磨破了。对我的爱好这么在乎，真是辛苦她了，也许，摄制完成之后向她表白的话，她应该会答应的吧。

阿兰把丝袜脚搁在凉飕飕的山风中就这么晾着，我可以闻到她腿上淡淡的湿热气息，若有若无。

我回头看了看那座建筑物，上面的牌匾上写着“西洲女子学堂”。建筑有很多年头了，至少也是民国时期的。墙上还星星点点地散落着弹孔一般的痕迹，很有画面冲击力。我请不到道具师，搭不起影棚，只能找这些现成的破败遗迹。

古人言，登高怀古。我根本没怎么怀古，只是考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设计了一下机位，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了。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长长的石阶一路朝下，我和阿兰慢慢地下山，十分悠闲。走到半山腰时，周遭飘来一团团雾气，本来山上的雾就比较多，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况，这时，我和阿兰下山下得更加小心了。

正走着，走着，我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拾阶而上的脚步声，自下而上，慢慢地靠近我们。

我想，也许是游客吧，也许是附近的登山者。

就这样，在雾气中，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看到来者的轮廓，长长的头发，端庄的裙摆，是个女孩？

那女孩从雾气中显露出她的容颜时，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我这人有个特点，第一眼看到漂亮的女孩子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那女孩的确是漂亮，清秀的五官不施粉黛，清澈的眼睛看着前方，就这样和我们擦肩而过。更重要的是，她穿着民国时代的学生装，就是那种很经典的旗袍装。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目送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雾气中。

我见过大街上有人穿汉服，穿旗袍，但是，我还没有见过穿民国学生装的。而且那女孩穿的布料都很厚重，很有质感，仿佛就是三十年代南京的纺织厂生产出来的，这跟淘宝上卖的或者店里面出租的戏服完全是天壤之别。

然后，我停下来对着阿兰说：“我觉得我找到女主演了。”

阿兰也看着女孩走去的方向，喃喃说道：“是啊，连服装都是现成的。”

还等什么啊，赶紧的！我们赶紧调转方向，往山上跑去，真害怕刚才那位女孩不见了踪迹。这样的女孩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啊，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做我的演员，我的微电影就有戏了！

我和阿兰一路狂奔，想追上她。本来估摸着女孩跟我们擦肩而过，不可能走多远，可是我们都跑了一大截了，还是难寻芳踪。可是，上山下山只有脚下这条石阶路，路两边都是陡坡，根本难以成行，更不用说穿着旗袍裙的女孩子了。她究竟去哪儿呢？

我们一直回到了山顶那所学堂的前面，一路上，还是没有女孩的踪影。

那会不会在学堂里面呢？学堂的门没有上锁，阿兰撞开了大门，里面却空无一人。所有的桌椅都摆放得乱七八糟，像是来不及收拾一般。

当我们扫视墙面的时候，看到一长排的相框挂在墙上，像是曾在学堂里求学过的女学生的照片。我挨个儿看过去，看到其中一张相片的时候，我吃惊地捂住了嘴。

相片里的女学生和刚刚我们在山路上偶遇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不施粉黛，一样的清澈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

照片右下方还有行楷的字迹，写着：

“曼姝。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

---

注：民国二十六年即193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