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ns按:
畅销书《从0到1》的作者彼得·蒂尔计划至少要活到120岁。
为此,他投资了多家研究抗衰老技术的公司,热衷于尝试各种延长寿命的方法,每天服用生长激素。
很多美国人相信他还尝试了往身体里注入年轻人的血液。他对此做出了否认。
彼得·蒂尔是PayPal的创始人、硅谷著名的风险投资人和思想家、《连线》去年评出的“改变世界的25人”。像他这样拥有巨额财富、又能掌握科研力量去帮他实现长生之梦的人,不在少数。
大卫·默多克是计划活到125岁,他同样收购和创办了多家健康与长寿的机构,赞助杜克大学展开对疾病基因及其治疗方法的研究。
还有的富豪正在赞助研发“超级人类”,希望将自己的大脑移植到机器人身上,从而实现“永生”。
这不是科幻电影,而是以不同程度正在发生的现实。
这种力量的增多,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能以这样的形式“永生”,“活着”又将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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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读重洋”(ID:readabroad)
“我不是吸血鬼!”
硅谷投资人彼得 · 蒂尔(Peter Thiel)在《纽约时报》的年度论坛上说了这么一句话。
过去几年,坊间一直流传一个八卦:为了实现长生不老,彼得 · 蒂尔开始往自己身体里注射年轻人的血液。
甚至有媒体写道:“彼得 · 蒂尔每个季度都会花费 40000 美元,从一名 18 岁的年轻人那里获得新鲜血液。”
由此,彼得 · 蒂尔被冠以“吸血鬼”的名号。
这并不是蒂尔第一次对死神发起挑战。
作为畅销书《从 0 到 1》的作者、硅谷最具代表性的投资人之一,彼得 · 蒂尔热衷于尝试各种延长寿命的方法。
△彼得·蒂尔
早在 2006 年,蒂尔就开始投资延长人类寿命的研究。
比如,他投资了成立于 2009 年的 Unity 公司——这家公司宣称要在不久的将来,消灭 1/3 与衰老相关的人类疾病。
2017 年初,蒂尔为一家专门研究人类抗衰老技术的基金会,提供了 700 多万美元的资金支持。
蒂尔还公开承认,自己正在服用生长激素药物,这是他“活到 120 岁”计划里的一部分。
往身体里注入年轻人的血液,只是蒂尔的最新尝试之一。
提供换血服务的,是一家名叫安布罗希亚(Ambrosia)的硅谷创业公司。
在希腊神话里,“安布罗希亚”的意思是“神仙的食物”,味道类似于蜂蜜,是希腊诸神长生不老的源泉。
在现实世界里,这家公司用了一种颇有争议的方式,为人类探求长生不老的秘密。
2016 年,安布罗希亚公司为了测试年轻健康的血液,到底能不能带来抗衰老的效果,开始小范围地进行人体换血实验。
这项实验招募了 600 名年纪大于 35 岁的“志愿者”,他们会在 2 天内输入约 1.5 升的血液,而这些血液来自于 25 岁以下的健康年轻人。
当然,这些年轻血液并不是白给的,每位中老年“志愿者”必须缴纳 8000 美金,才能得到这项服务。据说,蒂尔就是“志愿者”的其中一员。
△美剧《硅谷》S4E5
换血桥段,影射讽刺彼得·蒂尔
不过,对于媒体“吸血鬼”的指责,蒂尔断然否认。
但对于死亡的态度,蒂尔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
“面对死亡,你通常有三种办法:要么接受,要么否定,要么与之抗争。社会上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接受,或者否定,但我选择跟它抗争到底。”
霍金曾经说过:“生命不息,希望不止。” (While there’s life, there is hope.)
放在彼得·蒂尔身上,就应该改成:
“希望不绝,生命不竭。”(While there's hope, there is life.)
说起人类抗争死亡的历史,那简直可以写出一部惊天动地的宏伟史诗。
早在 4000 多年前,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吉尔伽美什史诗》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半人半神的英雄吉尔伽美什,因为亲人去世,对死亡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为了探求永生的秘密,吉尔伽美什翻山越岭,不顾半蝎人和女酒神的阻拦,执意要穿过死亡之海。
后来,他划断了 120 根船桨,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祖先——乌特那普什提姆:一个被众神赐予了永生的人。
从这位永生的长者那里,吉尔伽美什得知:死亡之海的海底,长着一株永生之草,吃了它就能长生不老。
于是,吉尔伽美什毫不犹豫地跳进死亡之海,费尽力气,终于得到了永生之草。
但造化弄人,好不容易得到的永生之草,却被一条蛇给偷吃了。
吉尔伽美什万分沮丧,但也终于明白:人是不可能永生的。
这个结论是那么的显而易见,可人类就是不愿意认命。
公元前 221 年,秦王嬴政统一华夏,自称“始皇帝”。
晚年的秦始皇痴迷于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大肆修建天宫道馆,还自称“真人”。
后来,他听说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岛,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不死之药”,服后便可长生不老。
于是,他派出方士徐福,率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天外蓬莱岛的不死神药。
但这一去,徐福一行人便再也没了消息,据说他们被大浪卷入了海底,葬身鱼腹;也有人说,他们东渡到了日本岛定居。
到了公元 7 世纪,曾经嘲笑过秦始皇痴迷长生不老的唐太宗,也在晚年开始服用“仙丹妙药”,修炼延年益寿之术。
但天不遂人愿,服用了“不死之药”的唐太宗,反而死得更快;随着病情不断恶化,唐太宗最终不治身亡。
公元 18 世纪,清朝的雍正皇帝猝死于圆明园,没有人知道死因。
两百多年后,清朝的皇家档案公布于世,历史学家发现雍正在圆明园炼丹的大量细节。
人们开始相信,雍正很可能死于丹药中毒。
历史上,司马丕、唐宪宗、唐穆宗、唐宣宗、明世宗、明光宗等数十位皇帝,都在追求长生不老的路上,死得更快,死得更早。
与此同时,西方世界也没有闲着。
文艺复兴时期,西班牙探险家胡安 · 庞塞 · 德莱昂,曾经发起过对“不老泉”(Fountain of Youth)的探寻。
后来,这一桥段还用到了著名的影视作品当中,
《加勒比海盗 4》讲述的就是一场寻找“不老泉”的冒险旅程。
相传在 17 世纪,匈牙利的巴托里伯爵夫人,会抓来少女囚禁在地下室。
她和四个施行巫术的仆人,会用小刀和针给少女放血,然后用这些鲜血来沐浴,或者干脆喝掉,来追求长生不老。
19 世纪,西方开始流行“生命之药”——由水、草药和大量酒精混合而成,据说可以延长寿命,许多酒吧和药剂师都会贩卖这种东西。
到了 20 世纪,人类文明大踏步进入了科学时代,“延年益寿”也开始从玄学慢慢变成科学。
1935 年,科学家克莱夫 · 麦克凯开始在老鼠身上做实验:
他长期给老鼠喂低热量的食物,限制老鼠的卡路里摄取量。
结果发现,老鼠的寿命从 3 年延长到 4 年,晚年患病的可能性也变得更低。
于是,“限制卡路里”成了人类延长寿命的重要方法。
到了 1945 年,美国老年医学协会(The Gerontological Society of America)正式成立。
协会的科学家们在研究老龄化的过程中,发现胰岛素在缓解衰老方面有多种功效。
这意味着,“限制卡路里”不再是延缓衰老的唯一选择。
1990 年,科学家丹尼尔 · 鲁德曼发现,如果人体内生长激素变少,人的去脂体重也会跟着降低,这意味着人的身体状况在变差。
于是,鲁德曼开始对症下药:
他的研究团队给年长的成年男性,注射了合成生长激素。
结果,激素帮助他们恢复了自身分解脂肪细胞、生长新的骨骼和肌肉细胞的能力。
这说明,补充生长激素可以作为一种全新的抗衰老疗法。
同年,人类基因组计划(Human Genome Project)正式启动,这项声势浩大的工程,把科学家的研究高度上升到了基因层面。
因为生命科学和医疗技术的突飞猛进,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延长了约 30 年。
在畅销书《百岁人生》里,作者写道:
在本世纪初出生的人,有一半的几率能活到 100 岁以上。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群人不满足——
在他们看来,100 年太短,只争朝夕;
与其坐等别人的成果,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群人来自硅谷。
2004 年,硅谷企业家戴夫 · 阿斯普雷(Dave Asprey)去了一趟西藏学习冥想。
由于不习惯高海拔环境,他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热情的藏民给他送去了酥油茶。
酥油茶是藏族特产,用酥油、浓茶和食盐熬制而成。
有一种说法是:初喝酥油茶,第一口异味难耐,第二口淳香流芳,第三口永世不忘。
阿斯普雷喝完酥油茶,立马感觉神清气爽。他认定,酥油茶里有某种“神奇的力量”。
回到美国后,阿斯普雷花了几年时间潜心研究,把酥油茶的制作方法用到调制咖啡上,发明了“防弹咖啡”(Bulletproof Coffee)。
这种咖啡最大的特点就是高热量,因为里面添加了好几种“好东西”:无盐牧草饲育奶油、中链三酸甘油酯、椰子油什么的。
刚做好的防弹咖啡,面上有一层绵密的奶泡,看上去跟普通的拿铁没什么区别。
2009 年,阿斯普雷开始在网上销售防弹咖啡,还公布了配方和做法。
他宣称,防弹咖啡不但帮他减轻了体重,还让他的智商提高了 20 分。
防弹咖啡迅速走红,不少娱乐明星和商界大佬都成了阿斯普雷的铁杆粉丝。
2014 年,生意越做越大的阿斯普雷,成立了防弹营养公司,还主持了一个名叫“防弹主管”的播客电台,电台当年的播放量就超过了 1000 万次。
后来,他撰写了一本叫《防弹饮食》(The Bulletproof Diet)的书,公开宣传“高脂肪、中等蛋白质和低碳水化合物”的饮食方法,这本书也成了《纽约时报》的畅销书。
但让阿斯普雷没想到的是,他的防弹理念受到了大量批评:
Vox 新闻网的撰稿人茱莉亚 · 贝鲁兹,把他的书称为“劣质饮食风潮的讽刺漫画”。
哈佛大学医学院营养学系主任沃特 · 维勒特博士说:
“防弹咖啡会让人体摄取过多脂肪,这会增加有害的胆固醇含量。”
营养学家林恩 · 韦弗说:“防弹饮食的科学依据,都是医学和营养专业人士通常不会采纳的。”
英国饮食营养学会甚至把防弹饮食,列为不健康的饮食方式。
不过,这些并不妨碍防弹咖啡的流行。由于冲泡咖啡本身就很方便,防弹咖啡开始逐渐走出美国,迈向世界。
类似防弹咖啡这种,通过饮食调节、人体植入、化学药物摄取,来强化人体生理机能的方法,统称为“生物黑客技术”(Biohacking)。
大量的影视游戏作品都涉及生物黑客题材,比如漫威系列里的美国队长和绿巨人,都是被生物黑客技术改造之后的产物。
如果说,阿斯普雷的“防弹咖啡”属于毁誉参半,有的人则是一条路走到黑。
2018 年 2 月,生物黑客大会(BDYHAX)迎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艾森顿斯生物医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艾伦 · 特雷维克(Aaron Traywick)。
特雷维克出生于 1989 年,是生物黑客界的网红。
他的公司在研究治疗艾滋病和疱疹病毒的廉价基因疗法,
而接受研究实验的“小白鼠”居然是他自己。
2017 年 10 月,特雷维克就给自己注射过未经检测的艾滋病药剂。
在这次生物黑客大会上,他打算玩一票更大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特雷维克的同事掏出了一支细细的针筒,里面装着他们自行研发的疱疹治疗基因药剂。
他们宣布,特雷维克要在现场注射这支药剂。
这支所谓的药剂,既没有经过任何临床测试,也没有通过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审批。
在众目睽睽之下,特雷维克脱下了西裤,架起他的左腿。
这时,台下有人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决定在人体上做实验呢?”
特雷维克没有理会,而是在低头寻找合适的注射位置。
接着,他从容地把针头扎进了大腿,为了方便展示,镜头还特地给针筒切了一个特写。
针筒里只有 20 毫克药剂,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特雷维克的双手连着换了几次动作。
台下观众也慢慢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手里的针筒上。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 30 秒,事后他对着针头看了很久,露出一副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时候,观众才缓过神来,给特雷维克送上了热烈的掌声。而他,光着两条大毛腿,满脸得意地微笑着。
两个月后,特雷维克溺死于华盛顿特区的一家水疗中心。
被发现的时候,他的尸体旁还漂浮着许多瓶瓶罐罐。
法医通过尸检发现,他的体内含有氯胺酮药物,
这种药物会造成神经中毒反应,人的意识和感觉会出现暂时性分离,这是他溺亡的主要原因。
虽然调查结果如此,但很多人都认为:
特雷维克的死,和那次公开注射疱疹药剂脱不了关系。
2017 年 9 月,一篇标题很长的文章在网络上走红,迅速吸引了几十万的点击量。
它的标题是《我今年 32 岁,在生物黑客技术上花了超过 20 万美元。我变得更冷静、更瘦、更外向、更健康,也更幸福》。
文章的作者是硅谷企业家塞吉·法盖特(Serge Faguet)。
他曾就读于斯坦福商学院,中途辍学创业。
现在,他有两个主要身份:一个是镜像人工智能公司(Mirror AI)的创始人,另一个是极端生物黑客。
据文章介绍,法盖特每天都会吃下营养补充剂、抗抑郁药,锂盐等共计 60 颗药片;
他还会注射合成生长激素,这种激素会促进肌肉生长。
除此之外,他服用的药剂还有很多——用来改善情绪的,延缓衰老的,降低胆固醇水平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法盖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
他坦言,这么做是为了降低自己未来几十年心脏病发作的概率。
不过,这并不是最疯狂的。在法盖特的药品清单里,还有各类违禁药物。
他甚至说,自己的智力在一次大剂量使用违禁药物之后,得到了永久性提升。
法盖特的目标是:先实现长生不老,然后与机器人合体,最后成为“超人”。
在《未来简史》里,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 · 赫拉利写道:
“新技术杀死旧神,创造新神。”(New technologies kill old gods and give birth to new gods)
2011 年,俄罗斯媒体大亨德米特里 · 伊茨科(Dmitry Itskov)发起了“2045 计划”,
他耗费巨资雇佣了大量科学家,试图研究、打造真实版的“永生人”。
这个创造“新神”的计划分成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研发一个由人类大脑控制的机器人;
第二阶段:人去世之后,将大脑移植到机器人身上,从而延续他的生命;
第三阶段:将人类大脑里的内容上传到一个人造大脑里;
第四阶段:打造一个全息影像版的“虚拟人”,它具有人类的思维、意识和感情,理论上它将实现永生。
这种通过新技术造神的方法叫做“超人类主义”(Transhumanism)。
在大洋彼岸,“硅谷钢铁侠”埃隆 · 马斯克(Elon Musk)也同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继电动汽车、太空火箭、超级高铁之后,2016 年 7 月,马斯克悄然在旧金山成立了神经技术公司 Neuralink。
自成立起,Neuralink 就极为低调,能查到的公开资料少得可怜。
甚至,《华尔街日报》对 Neuralink 的密切关注和报道,令马斯克大发雷霆,公开在推特上怒怼记者。
Neuralink 究竟在做一件怎样的事情,非得如此神秘低调呢?
简单来说就是:Neuralink 正试图把人脑与计算机融合在一起。
如此一来,就算肉身死亡,你也可以把意识上传到另一个新的载体,实现永生。
类似的桥段,在科幻影视作品里屡见不鲜。
比如,电影《超能查派》的最后,在男主角的肉身快要消亡之际,通过把大脑意识上传,最终在一台机器人身上得到了永生。
但在现实世界里,人类还要等待多久,才能真正实现永生呢?
未来学家伊恩·皮尔森博士(Ian Pearson)的回答是:“只要能活到 2050 年,你将有很大几率实现永生。”
根据皮尔森的预测,人类长生不老的时间表大概是:
2045 年:实现人类大脑与机器的连接;
2050 年:富人可以花钱把大脑意识上传到机器人的身体;
2060 年:技术普及到中产阶级;
2070 年:落后国家的低收入人群,也能把大脑意识上传到机器人身体;
2080 年:全人类实现永生。
也就是说,只要坚持到 2050 年,即便肉身消亡,你也能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问题又来了,这样活着,我们还算人类吗?永生对于人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在小说《永生》中,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写道:
“永生是无足轻重的;除了人类之外,一切生物都能永生。
因为它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死亡能让人们变得聪明而忧伤,他们为自己朝露般的状况感到震惊。
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每一张脸庞都会像梦中所见那样模糊消失。”
2017 年,比尔 · 盖茨在自己的博客上推荐了一本书,书名叫做《当呼吸化为空气》。
作者是一名神经外科医生,名字叫保罗 · 卡拉尼什(Paul Kalanithi)。
卡拉尼什的求学之路很顺利:从斯坦福毕业之后,到剑桥大学深造,最后从耶鲁大学医学院毕业。
他被人们誉为天才医生,曾经获得美国神经外科医生协会最高奖。
不出意外,他即将获得斯坦福大学外科教授的职位,并拥有自己的研究室。
然而,就在一切向着最光明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剧情却急转直下,一张诊断书来了:肺癌,晚期。
要知道,全世界 10 万人里,只有 1 个人会在 36 岁之前患上肺癌,而卡拉尼什就是其中之一。
病床上,卡拉尼什和妻子露西相拥流泪,他想象的未来,轰然间崩塌。
他和其他的病人一样,一再追问:“我还能活多久?”
他的主治医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不知道,你需要自己去找到活着的价值。”
医生的话,让卡拉尼什陷入了思考。
也许,为剩下的时间做一个正确的选择,比单纯地延续生命重要得多。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很不一般的决定:和妻子共同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可是,和襁褓中的孩子告别,岂不是会让死亡更加痛苦?
妻子也有同样的疑问,但卡拉尼什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他说:“如果真的会更加痛苦,那不是更好吗?”
在卡拉尼什看来,生活绝不是一味地逃避苦难,生命的意义包括接受所有的苦难。
就这样,被诊断出患有肺癌后的一年,卡拉尼什的女儿降生了。
他要求妻子一定要再婚,要女儿记得她曾让自己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非常幸福。
同时,卡拉尼什还做出了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重返岗位,回归手术室。
为了重返岗位,卡拉尼什在主治医师的帮助下,减少了化疗的剂量。
可是,陪伴家人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卡拉尼什说:
“我会把死神看作一个威风凛凛、不时造访的贵客,但我心里要清楚,在死亡之前,我仍然活着。”
他会和大家调侃自己的病,把癌症称作“最好的礼物”。
因为,对于一个在探究死亡和生命意义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亲身体验死亡,更加幸运的呢?
卡拉尼什在书里写道:
“每天清晨 5 点半,当闹钟响起的时候,我唤醒自己将死的身躯。
我担心自己难以走下去,可下一分钟,当我换上白大褂,走向手术室,我的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我知道,我仍将继续前行。”
生命的最后,卡拉尼什拒绝了呼吸机,拒绝了冰冷的面罩,最后一次抱起自己可爱的女儿。
他用轻柔而坚定的声音告诉大家:“我准备好了。”
在妻子轻轻哼唱的摇篮曲中,卡拉尼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呼吸。
卡拉尼什去世之后,他的妻子在一次 TED 演讲上说:
“同为医生,我们都知道,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当我丈夫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并不是说自己的癌症能够痊愈。
相反,我们学会了接受这段旅程中的喜悦和悲伤,去发现生命的美和意义。
因为我们都会出生,也都会死去。”
妻子说自己已经想好了,当女儿凯蒂长大之后,该如何与她诉说:
“凯蒂,拥抱人生的所有体验,包括生与死、爱与失去,都是我们要经历的。
生而为人,我们会经历各种苦难,它们会一直伴随我们的生命。
而当我们一起面对苦难,而不是选择逃避的时候,
生命不会消亡,反而会得到延伸。”(When we approach suffering together, when we choose not to hide from it, our lives don't diminish, they expand. )
最后,送给你一段话,来自作家史铁生的名作《我与地坛》:
“必有一天,
我会听见喊我回去。
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
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
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
布散烈烈朝晖之时。
那一天,
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
扶着我的拐杖。
有一天,
在某一处山洼里,
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
抱着他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
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
大可忽略不计。”
撰稿:苏抖抖、杨焱 责编:刘家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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