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

那年送父亲回家,故乡已是物是人非。

我们遵从了父亲最后的心愿。不然按我们的意思,将会把父亲葬在我们如今生活的城市。

故乡在心底,但生活的轨迹已改变,再难相交。

那个我睡了多年的卧室,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温馨。

水缸在碗柜旁,敞开的大口吞进了多少陈旧的灰尘。凉沁沁的井水上面飘满了丝瓜和茄子的画面,变得非常遥远。

连锅的灶台,煮熟的食物,养育了我最初的生命。炽热的草灰烤熟的玉米和红薯,保留在记忆里的最深处。

猪圈屋已垮,那里曾是一窝窝小猪的家,是它们换来了我外出读书的学费。一堆堆猪粪从缝隙里掉下粪坑,那是我们家瓜果蔬菜生长的天然肥料。

水池没有了荷,也没有了小鱼。干涸枯竭太久已长满了杂草。

班茅草窜满了曾经的老秧田。柏树松树的种子,落地生根,有的已成栋梁之材。

李子树,根子到处串联。失去节制的疯长,让附近一片都是不成器的树秧子。

那棵在每年夏天月夜,为我们带去无穷美味和乐趣的母树,就像吐尽丝的春蚕,不知何时已经枯死。

那个曾是栽种蔬菜的自留地,黄瓜四季豆的架子插得满地都是。这是父亲最后为自己选定的栖息地。他的坟头插了一根竿,挂着五颜六色的坟纸。

远山雾蒙蒙的,曾经望不到头的山的那头还是山,如今被盘山公路拴在一起,近如咫尺。

祖屋正面的泥墙,在风雨斑驳中还咬牙挺立着。那是多亏了当年夯墙,就跟在对窝里鍾糍粑一样,那是卯足了劲的。

泥巴都揉熟了,黏在一起,任风雨光阴也没有轻易将它们分离。

终于明白了父亲的选择。

虽然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却是一生大部分时光居住和劳作的地方。泥土的感情和记忆烙在了身体骨骼血肉里,不回归就做不到真正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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