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电影版《活着》
喜欢看梁文道的脱口秀节目《一千零一夜》,最近一期讲《活着》。作为道长的铁杆粉,我来跟个风。
刚上大学,我所读的非专业类书,基本都是鸡汤或是成功学类,比如《每天进步一点点》,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里边有【人生】二字的句子,我觉得,这样的句子里边,有人生答案。
于是那时,我遇到了《活着》这本小说,见到书名,我想:嗯,【活着】和【人生】两个词意思差不多嘛,这书既然名字叫做【活着】,那里边一定有人生的某种答案,而且作者还是位大师,那么他给出的人生答案一定很好咯。
带着这样的动机,我看这本书。
主人公,福贵,旧社会万恶的富二代,好赌,被赌棍龙二骗,败光了家产,家里所有的地都输给了这个龙二。
后来,新中国成立,赢了福贵家地的龙二被定位地主,被枪毙,而福贵呢,因为地早就输没了,所以只是被定了个城市平民,啥事没有。
看到这里,我想,这大概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类的故事。可再往后看,如果真如福贵那么活着,还不如当初被当成地主一枪崩了呢。
小说中,富贵一次一次地找到生活的寄托,妻子,儿子,女儿,女婿,外孙,这些都曾是福贵人生里的寄托,妻子贤惠,儿子孝顺,女儿漂亮,女婿能干,外孙可爱。每一个寄托,都是如此的充满希望,充满温情。
在读小说的前半段的时候,每遇到一个寄托,我都会去想【嗯,这一家子,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看木心的《文学回忆录》,木心对优秀的文学家定了一个要求,一个残忍的要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作者不仁,以读者为刍狗。
优秀的作家,不会因为依据自己的喜好,或是读者的心理需求,去安排某个角色的命运,曹雪芹喜欢林黛玉,但是林黛玉必须死,观众们喜欢诸葛亮,但是诸葛亮必须失败,优秀的作家,为天道,天道为何,天道不仁。
余华,便是一位优秀的作家,优秀地如此残忍。
《活着》小说中,每当福贵遇到希望的时候,每当我感受到温情的时候,每当我以为人生的答案近在眼前的时候,新的悲剧总是悄然而至,将希望掐死,将温情浇灭。
为了让儿子上学,把女儿送人,后来女儿回来,一家团聚,但是女儿却哑了。
儿子上学,非常孝顺听话,可是由于县长的老婆需要输血,结果儿子被一个不负责任的庸医抽血过多致死,把人弄死了,院长竟然连句道歉都没有,因为他着急要去救活县长的老婆。
女儿嫁了个好女婿,后来却难产而死。
妻子病死,女婿在一场事故中被石板压死。
到最后,时代好了,有些吃的了,结果,外孙吃豆子吃多了,撑死了。
记得我看这本书,看到后半段,每当感受到了一丝温情,我都会主动去把这个温情掐灭,因为我知道,悲剧即将降临。
余华,确实是一位优秀的作家,优秀地如此残忍,也优秀地如此慈悲。
就算生命如此贱如草芥,就算真相如此可怖,就算是这么一个活着没人管,死了臭块地,对GDP没有任何贡献的人,作者依旧愿意用尽力气去真实细致地写他的丑恶和欲望,怯懦和忍耐,责任和善良,渺小和高贵。
生下来,活下去,一定会有价值,因为,会有人,愿意去懂。
小说的末尾,福贵的亲人死光了,就剩他自己,于是,他救下来一头要被杀的老水牛,和老水牛为伴。
最后,福贵如是说:
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家里人全是我送的葬,全是我亲手埋的,到了有一天我腿一伸,也不用担心谁了。我也想通了,轮到自己死时,安安心心死就是,不用盼着收尸的人,村里肯定会有人来埋我的,要不我人一臭,那气味谁也受不了。我不会让别人白白埋我的,我在枕头底下压了十元钱,这十元钱我饿死也不会去动它的,村里人也都知道我死后是要和家珍他们埋在一起的
这才是最好的鸡汤。
微分享
看清世界的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
中国古代的智者是悲观而快乐的。
—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