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鸣谢晁若愚老师。
冯友兰评价这本书是“一部中国美学和美术史,一部中国文学史,一部中国哲学史,一部中国文化史。”
1.远古图腾:
原始人制作的器物不仅具有实用性(合规律性的形体感受),而且具有艺术性(装饰品上的自觉加工)。前者是物质基础,后者是上层建筑。这种上层建筑不仅仅是审美艺术,而且也是包含原始宗教哲学等社会意识形态在内的巫术礼仪,即远古图腾活动。
中国神话传说中两位重要人物女娲、伏羲则是那段近百万年人类原始历史的代表。在远古人的观念里,他们是龙蛇神人。他们和其他远古神人一样,都是人面蛇身。这个人面蛇身的巨大形象,也许就是远古众多部落的共同图腾。最后它逐渐演变成龙的形象。
如果说龙蛇图腾是中国西方炎黄部落联盟的代表,那么凤鸟则是东方部落联盟的代表。龙飞凤舞,这也许就是中国史前文明的两面辉煌的图腾旗帜。它们既是原始艺术审美,也是凝结了原始人类情感观念的社会意识形态。这个阶段也是后来走向成熟的审美意识和艺术创作的萌芽阶段。
原始的巫术礼仪活动并不是一种静观的审美活动,而是一种包含了歌、舞、剧、画、神话、咒语的狂烈活动。
古代礼乐并称,最初的礼就是巫术礼仪,是这种活动的意义内核(巫术礼仪的意义内核就是原始神话。当原始神话不断理性化、去魅化,巫术礼仪也就逐渐让位于政治历史);最初的乐就是这种原始歌舞,是这种活动的外在形式。
2.动物纹和几何纹
几何纹是由动物纹演化而来的。这正是由模拟到抽象的有意味的形式:美。在对象方面(动物图案),内容积淀为形式;在主体层面(原始人类),观念积淀为感受
不同的图案是不同氏族部落的图腾标记,它们由再现对象演变到表现对象。
3.审美积淀说
审美积淀说是指,人的审美感受因为有了观念想象,所以不同于动物性的感官愉快。美之所以是有意味的形式,就在于它积淀了社会内容。
4.线条和色彩
线条和色彩是造型艺术的两大要素。色彩是更原始的审美。比如旧石器时代的山顶洞人对于红色的喜好。而线条则要复杂一些,这表现在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图案和造型上。旧石器时代的狩猎社会,比如山顶洞人,他们对于合规律性的把握还比较初级,不如新石器时代的农耕社会的人类。
5.走向狞厉
新石器早期的图案比较天真活泼,晚期则比较严峻威吓。这象征着母系氏族社会让位于父家长制,最后向早期奴隶制发展。比如山东龙山文化晚期的日照石锛(读bēn)纹样,已经和商周青铜器上图案的狞厉之美很接近了。
6.巫术与占卜
产生于周代的《易经》算是占卜之书,当然它也是古代汉民族关于自然哲学与人文实践的思想智慧的结晶。
《易经》、《尚书》、《史记》中有很多关于巫、伊、史的记载,表明他们是掌握占卜的巫师,是当时社会的思想家、精神领袖、僧侣贵族。如马克思所说,他们“能够真实地想象某种东西”。也就是说,他们通过神秘诡异的巫术,提出理想,预卜未来,编造幻想,巩固统治。
这种“真实的想象”表现在器物纹饰上,就是青铜饕餮。如果说原始社会的陶器纹饰是氏族公社的全民性的观念想象,那么,商周时期的青铜器纹饰则是巫、伊、史的专利。其中,饕餮纹是突出代表。这种兽面纹不是真实存在的动物,而是“真实的想象某种东西”,用一种超世间的神秘威吓的动物形象来表达敬畏和祈求护佑。
7.线的艺术—文字
这一时期,汉字逐渐成熟。我们都知道,汉字是象形字。就是说,汉字一开始具有一定的绘画性,比如甲骨文、金文中的“日、月、人”等字。但汉字又不完全等同于绘画,它包含一定的抽象、符号性质。象形中也蕴含了指示、会意,并非每一个汉字都“依类象形”、是纯粹的象形字。尤其当汉字演变到隶书楷书(讲究结体方正、笔画转折顿挫),汉字的绘画性更是大大减弱了,而书写性则大大增强了。
8.春秋战国:青铜器的演变
到了东周也就是春秋战国时代,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保留有原始公社结构的早期宗法制正在解体,地域国家制正在形成。这表现在周初分封的各诸侯不再听命于周天子,而是各自称王称霸。
郭沫若将青铜器的演化分为四期:
1、滥觞期,青铜初兴,粗制草创。
2、勃古期(商晚期到周中期),是青铜艺术的成熟期,最具有审美价值,以三足鼎为代表,器型沉雄,纹饰狞厉,刻镂精美。
3、开放期(西周晚期、春秋),这一时期早期宗法制走向衰亡,巫术宗教传统正在褪色,怀疑论、无神论在春秋蔓延。之前作为时代精神的青铜饕餮 “缩小而降低于附庸地位”。
4、新式期(战国时代),分为堕落式与精进式。前者渐趋简陋,反映了巫术宗教观念的衰落;后者轻灵多巧,代表着写实自由。你看那弋射攻战纹铜壶,描绘了采桑狩猎、歌舞攻战的现实生活画面,毫无巫术宗教的神秘狞厉之美,更像是汉代艺术的前驱。你再看那四鹿四龙四凤铜方案,虽然精巧奇异,却不能引起任何崇高之美。
当青铜艺术失去了巫术宗教时代的精神内容,也就失去了那种神秘狞厉的崇高美。
9.儒道互补
先秦一般指春秋战国时期。这一时期是大变革时期。氏族公社的社会结构正在解体,原始巫术宗教的观念逐渐远去,百家争鸣的时代开始了,其总的时代思潮便是理性主义,并最终奠定了汉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主要表现为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占据中心地位,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学说则作为对立补充。儒道互补,成为后世中国思想发展的一条重要线索。
儒家:
孔子在塑造中国民族性格和文化心理结构上,占据首要的作用。孔子在世界上更是成为中国文化的代名词。
孔子用理性主义精神重构了原始巫术文化——礼乐制度。将这种神秘外在的制度规定(礼)内化为内在的心理要求(仁),即“释礼归仁”。原始巫术文化是非理性的、神秘主义的,而孔子的这种实践理性是把理性贯穿在现实生活、伦常情感、政治观念中,不做抽象的玄思(指不着实际的空想)。其基本特征是无神论的世界观和积极进取的人生观。
情感、观念、仪式是宗教三要素。孔子将其消融在以亲子血缘为基础的现实生活中,而不是引向外在的崇拜对象或神秘境界。这也是儒学不是宗教的原因。
道家:
道家作为儒家的对立补充,在塑造中国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审美趣味上也起了决定性作用。表面看,儒道是对立的,一个入世一个出世;实际上它们是互补的,是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的关系,各有侧重而已。
《庄子》中的《秋水》、《天道》比儒家更抓住了艺术审美的本质:形象大于思想。儒家强调艺术的实用功利,而道家强调超功利的审美关系。艺术之所以是艺术,就在于其审美规律。
10.诗经
远古时期,诗乐舞不分,诗是用于祭神、庆功的,比如《大雅》、《颂》里的篇章。而到了《国风》,已经是氏族社会解体、理性主义高涨的时代,文学也从集体祭祀变成个人抒情。
如果说《诗经-国风》主要以比兴为创作原则成为了抒情艺术,那么先秦散文则主要以赋为创作方法成为了说理工具。赋,指的是白描式的记事状物抒情表意。说理文字因为有了形象性、情感性、风格气势,也便具有了审美性。比如孟子的浩荡、庄子的奇诡、荀子的谨严、韩非子的峻峭。这是情感、理解、想象的不同比例的组合。以情入理,情理交融,合情合理,在说理的时候也重视情感的作用,这是中国美学的民族特色,也是实践理性的又一表现。
11.建筑
中国的神灵祭拜(主要祭拜对象是天地祖宗)便与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到了周朝,周礼里便有“左宗右社”的记载,即王城的左边是祭祀祖宗的太庙,右边是祭祀天地的社稷坛。直到明清故宫,依然是这样的体制。
中国建筑的理性精神还体现在对称结构上。作为建筑群,它讲求的是方正整齐、气势雄伟。所以它不怕重复雷同,在同中有异,讲究一定的变化而不致呆板。
在具体的空间形式上重视线的艺术。屋顶的曲线,向上的飞檐,使得整个沉重的建筑有了飞动轻快的感觉,再配以宽厚的正身和阔大的台基,显得沉稳大气。
12.汉代艺术
黑格尔在《美学》中说,17世纪荷兰小画派对各种场景细节的精心描绘,表现了荷兰人对生活的热爱。汉代艺术(包括帛画、壁画、画像石、画像砖、陶俑等)不也是如此吗?这表现了人们对征服自然、自身力量的肯定和确认,是一个欣欣向荣、文明发达的社会。人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汉代的文学代表是汉赋。“不歌而诵谓之赋”,说明它已经是脱离原始歌舞的纯文学了。“赋体物而浏亮”(意为赋是用来状物的,因而要写得清楚明朗),正如汉代绘画艺术包罗万象一样,汉赋也是“苞括宇宙、总览人物”。
还有汉代工艺品,包括漆器、铜镜、织锦等。它们在造型、纹饰、技巧、意境上,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空前绝后的。这主要是因为从战国到西汉,奴隶工匠集体世代相传,不计时间成本,才有了这精美绝伦的艺术珍品。
13.魏晋古诗
魏晋时期是继先秦之后的第二次社会形态的重大变化期。战国秦汉的商品经济日渐衰落,庄园经济日益兴起,个体小农和工商奴隶转变为依附性极强的农奴或准农奴。分裂割据、等级森严的门阀氏族阶级占据历史舞台。中国前期封建社会正式开始了。
经济基础的变化带来意识形态的变化。主要表现就是两汉经学为魏晋玄学所取代。这是一个思想活跃、收获颇丰的时代,是一个理性被重新发现和确认的时代。不同于颂功德、讲实用的两汉经学、文艺,魏晋时代产生了真正思辨理性的“纯”哲学,比如何晏、王弼;产生了真正抒情感性的“纯”文艺,比如三曹、嵇康、阮籍的文学,钟卫二王的书法。
魏晋文章:自曹丕建立九品中正制,对人的评议更看重内在精神性(即潜在的无限可能性),而非世俗表面的行为节操。这恰好反映了门阀氏族的贵族气派以及他们讲求脱俗的人生理想和艺术审美。从《人物志》到《世说新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世说新语》里的人物故事,不再是赫赫战功或烈烈节操,而是手执佛塵、口吐玄言。比如:“朗朗如日月入怀”、“若登山临下,幽然深远”……以漂亮的外在风貌表现高超的内在人格。
在造型艺术上便是“气韵生动”、“以形写神”。比如人物画,不再像汉画像石一样铺陈古拙,而重视内在精神,开始成熟。
在文学艺术便是“言不尽意”。所谓“言不尽意”,就是表达出概念性语言所不能表达的意味。或者说,文学艺术是感性的,不是理性的。也就是之前论述庄子时谈到的,形象大于思想。
而这一切都是在“人的主题”下的具体审美表现,它所确立的美学原则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