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我的家。
铝合金窗外飞舞着纯白雪花儿,隔着玻璃依然可以感受到它们是那么的快乐,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飘落人间大地,滋润着钢铁混凝土构筑的我的爷爷家,水泥窗台以北不远处的,绿植田野梧桐树。
它们的快乐继而感染着,大红窗花里我这只黑色大个子。我透过老祖宗传下来的精巧剪纸艺术,仔细欣赏蓝天里天工开物的那一抹白。
窗花红里透着一抹雪白,这白里又揣着温情。
它们与生俱来的快乐,让每一位驻足漫天雪花当中的人儿都甜甜的笑着,不分男女老幼的开心笑。
忽而我眸子里映出一位双马尾,蕾丝麻花辫儿的小女孩。她唇红齿白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仰着头,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与我儿时八岁一模样儿的开心。
她吐着舌头捕捉空中的雪花儿,那一刻亿万颗小雪花当中的某一位很荣幸的飘落在了小女孩的舌苔之上,凉凉的却奇妙的感觉出了淡淡的甜味儿。
那颗亿万中的小雪花将永远陪伴着,亿万人中的这位可爱小女孩。
陪她长大,陪她谈恋爱,陪她走向人生中的每一个黎明破晓,在她的身体里帮助她,爱护她。永远。
在所谓“成年人”眼中,我眸子里这位小女孩那样的开心,常常会被视为幼稚。我觉得那样本真的所谓“幼稚”,很讨我喜欢。所以我愿意在自己“成熟”的年纪,不做不假,完美十足的做到像她那样的幼稚。
也许我会显得有那么一点傻,一些蠢。譬如被他人在“大个”二字前面,加个傻。
我会努力向她学习,断然前路充满荆棘丛林,高山峻岭,我都会坚持下去。我以为幼稚一点儿,没什么不好。比起把酒问青天时的片刻放纵,我更能接受生活中的点滴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思考,社会大学里的“哲学性”问题。
这种“幼稚”的思考方式让我受益匪浅。如若屏幕前的你此刻不那么开心,请闭起眼睛想想小时候的自己,静静地在心里观察他/她,不要打搅。也许他/她会给你一个幼稚的却了不起的答案。
二十四年前我在家乡西北小镇医院里,脱离妈妈温暖皮囊的保护,哭着来到这奇妙且梦幻的人世间。
如今。我身高已赶上自家木头门框,皮肤黑的如同铁皮桶里的煤块子,头发硬的像灶台上的洗锅钢刷子。
时而开心快乐,时而郁郁寡欢,我一直坚守着那一份幼稚。心里住着那个时年八岁的煤黑小子,陪我度过每一个人间岁月。
我以他为荣。
差不多是上个月中旬的一个寒冬周末,我身在北方巨型钢铁丛林中与朋友吃酒。
我俩大快朵颐约莫半小时,吃干净了大理石桌面蓝格子桌布上方,景泰蓝样式餐具里的各种食物。他起身松了裤腰带,唇齿间操着一口流利的青普(青岛普通话)对我讲:“ 哥们儿!哈酒哈酒!”
酒过三巡,他放了一个不怎么香的响屁。震红了坐在他背后大理石桌上,貌似正在吃鱼丸的,长发黑丝美姑娘的粉嫩锥子小脸。
她迅速右手捂住鼻子,左手努力的快速扇着那股子怪味。忙碌的撩了一把头发,将口中的丸子吐进了垃圾桶,我这才定睛发现人家吃的不是鱼丸,而是撒尿牛丸。
膀大腰粗的朋友哈酒哈红了脸,大声的对姑娘说:“ 不好意思啊,实在是没憋住,我要知道背后有人我就该换个方向放,对不起了妹子。我等会再放的话就屁股朝西边放,西边没坐人 ”
姑娘脸上顷刻间写满了吃惊,佯装调侃道:“ 那我还得谢谢你呢 ”
她扑闪着一双大花眼,迅速伸手将西边座位上的奶油蛋糕挪到了东边,并自己也往东边挪了一挪。
朋友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炝莲菜,开心的说 :“ 不客气 ”
我是不愿拿屁说事的,所谓屁大点事。可此屁非彼屁。一经放出,便出现了一个很是值得我深思的问题。“哲学性”社会问题。
具体情节是这样。他习惯性地自己把自己灌的发飘眼晕,面对坐在他身旁的我回忆起了小时候。他说自己小时候是院儿里出了名的“土匪头子”,别人不敢干的他都敢。他是青岛生人,自幼心宽体胖,凭着一身腱子肉又及大到没边的胆量,在小伙伴当中颇有一番威信。
他的艺名很符合他的气质。俩字,屁王。
东拉西扯的故事,我不再赘述。如果真的要阐述他如何胆大,估计我得来个十五万字才够,书名就叫《屁王的童年之美好时光》。
指不定还能大卖一把呢。
他小时候很喜欢玩泥巴。各种捏,各种扣,捏的小人有模有样,扣得小城堡有门有窗。
直到现在,他的桌上还摆着橡皮泥,没事了就掏出来捏个小汽车推玩,看得我眼馋的要命,求他也给我来一辆。闲暇时常问他为什么没去好好学学泥塑什么的,指不定还能出个名火一把。
他的答案是,从没想过。
他说:“ 捏泥巴是我从小到大的爱好,是属于我自己的快乐,我不想把这份快乐变成实质性的社会酬劳,如果那样的话,这份珍贵的快乐也会随着商业化之后变得不再快乐 ”
他说:“ 朋友都爱说我幼稚 ”
我喜欢这样的性子。
正是我以为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思考问题。他放弃所谓的天赐生来好手艺,将其雪藏在只属于自己的快乐中。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对自我人生信条的坚持。
天知道他这些年一路磕磕绊绊的走来,并且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经历了什么。这也解释了,我闻着臭屁与他哈酒,竟会觉得酒逢千杯还嫌少。
说实话,我服。
他捏泥巴时开心的样子,眉眼间弯弯的,像极了一轮星空明月。每一个肢体语言以及面部表情都与那位蓝天白云中,捕捉漫天雪花儿的小女孩。没差。
那天我俩喝了很多。回异乡住处的水泥路上他说了句,当时令我恶心到吐,事后再次想起,却莫名到差点哭出来的话。
迎着月光。他路灯下诡异的红着脸,面朝我嘴角上扬到九十度,伸出不怎么长的右手第一根手指,指向满天星空,眼泪打着转。他说。
“ 我是我的小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