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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堂子胡同,
在北京东城区
东单北大街路东从南往北数第六条胡同,它自西向东沟通东单北大街与朝阳门南小街,在胡同
东口,有一栋闲置多年的枫园宾馆,就在枫园宾馆的对面,是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楼,在墙外,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座立于2010
年的刻有“
东堂子胡同4
、6
号近代建筑”
的东城区文物保护单位碑。
这座法式三层小洋楼约建于1911
年,就是我国著名的公共卫生学家伍连德博士故居。100
多年前,伍连德带人抗击东北鼠疫大流行,成就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
其实,
700
多米长的东堂子胡同于元代形成,如今已有
700
多年的历史了。明代时叫
“
堂子胡同
”
,
“
堂子
”
是苏沪方言,指的是
“
妓院
”
。
当时朱棣迁都后,也将朱允文的一些残余势力家族押回北京,男性为奴,女性为娼,其中的一部分女眷就被安置在此处,所以称为
“
堂子胡同
”
。后到清代时,为了和附近的另外一条
“
堂子胡同
”
做区分,才开始被称为东堂子胡同,沿用至今。
今天,当我们走进这座砖木结构的精致小楼里时,还可以大概地窥见到原貌:略带藕荷色的孟沙屋顶,老虎窗,浅蓝色的门与窗棱,金属线勒制的彩玻璃,全木旋梯盘上阁楼,室内当年的木板地等,虽然因为过去的“运动”使伍家后人一度失掉了管理权,也因政府房管部门安排了过多的住户和整体建筑常年失修,所以楼上楼下呈现出表面的破败景象,但显然墙体依然结实,筋骨均在,好好修复一下绝不是难事。后面的小花园虽然已经不在了,但通过当年见证人的描述也是可以复原的。
拍摄:杨征先生
伍连德1937年回到马来西亚后开了诊所,1960年因心脏病在马来西亚逝世,其间除1947年临时来京小住了几天之外,再也没能有机会重返小楼,但当我们踩着吱吱作响的楼板往楼上爬的时候,便感到他似乎就在身边,仿佛看见了他六十多年前提着皮箱回家的身影,听见他美丽的妻子黄淑琼招呼他吃饭的声音。大部分房间的门的把手也都没有换过,还是伍连德的手触摸过的,那只曾经挽救过千万生灵的手。
这是一处应该永远被国人朝拜的历史载体,这是一位圣医的纪念塔。
我们希望不久后能在这里看到一块写着“伍连德故居”的木牌。
一
寻找传染源头
1911年1月的一天,伍连德来到城北坟场。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时值隆冬,地上的积雪有五六寸厚,雪地上一排排棺木和尸体露天停放着。鼠疫杆菌可以在这些尸身上存活很久。这个坟场简直就像一个储藏鼠疫杆菌的大冰柜。如果有老鼠或其他动物接触到这些尸体,再由动物传染给城里的人,那么一切防疫措施都将化为乌有。必须尽快将这些尸体处理掉。
伍连德找来抬埋队,让他们赶紧挖坑掩埋尸体。但哈尔滨的冬天,气温至少在摄氏零下二三十度。这样的温度下,土地冻得比金石还要坚硬,不要说深挖洞了,就是想挖一个浅坑,也非常困难。如果要土葬,只能等到春天大地解冻时才能进行。但这样一来,恐怕死于鼠疫的人还要成倍增长。怎么办?
二
请求火葬
伍连德暗暗思考。只有两种办法可以阻断鼠疫通过尸体传播,一个是深埋,另一个便是火葬。
中国人历来有入土为安的习俗,对待父母先人的遗体更加尊重备至。在传统观念下,火葬简直不可想象。即便是生长在海外的伍连德,也不敢贸然挑战中国人的伦理观念。他思来想去,惟有上书朝廷,请皇帝下一道圣旨才能平复民间的反对。他立即把当地官员和乡绅召集起来,向大家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出乎意料的是,官员和乡绅们一致同意他的主张。毕竟,恶疾面前曾经固守的观念和习俗,此时是那样苍白无力。
伍连德上书朝廷,描述了哈尔滨尸横遍野,无力掩埋的现状,并申明尸体中含有的疫菌将随时威胁着人们的生命安全。如不尽早处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呈请圣上颁一道圣旨,准许火葬。同时,哈尔滨的官商绅士们也联名向管理哈尔滨的吉林总督陈情,希望批准火葬。1911
年的清朝,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更是最根本的伦常道德。伍连德的提议掀起了轩然大波。现在看来,伍连德的请求对清政府震动很大。
幸运的是,他的身后,始终站着那位比他大两岁的友人,施肇基。
刚接到伍连德的电报时,
施肇基也大吃一惊。虽然自己留洋多年,
可是,
大规模公开焚尸,
即使在西方国家也是不可思议的事。中国的传统观念,
连毛发都受之父母,
何况是身体?
可是,
没想到哈尔滨官绅一致要求焚尸。连吉林巡抚陈昭常也上了同样的奏章。看情形,
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去找顶头上司那桐商量。那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这等事情岂能批准,
驳回。哈尔滨防疫已经快一个月了。没有见到什么效果,
居然还提出这种耸人听闻的要求?”
施肇基按伍连德的说明解释了焚尸的必要性。那桐想了想,
道:“
此事外务府可做不了主,
必须上报摄政王裁决。”
摄政王早已经接到陈绍常的奏章,
只是压着不回复。近来开明的各部大臣和驻华使团在这件事上都集体沉默。经过几番周折,
摄政王才同意召集各部大臣廷议此事,这一天,已经是腊月三十除夕。
廷议时,
各部王公大臣对焚尸之事轻则冷嘲热讽,
重则兴师问罪,
七嘴八舌一通申斥。摄政王不置可否,
看看时候不早,
道声再议,
大家就分头回府过年去了。可施肇基没回家,
在冷清清的外务府呆了一会儿,
就来到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张灯结彩,
一派节日气氛。门房说什么也不肯进去通报。府里请了戏班子唱大戏。这会去传话,
不是找死吗?
施肇基好说歹说,
给足了银子。门房这才答应,
等什么时候戏唱完了再去传话。于是,
施肇基被安置在冷清的客厅内等候。
三
施肇基说服摄政王
看完了戏,
听说施肇基在客厅死等,
摄政王载沣有些吃惊,
也有些感动。“
施爱卿,
不和家人一起辞岁,
来此还是为了白天的事?”
施肇基跪下:“
事关东三省千万生灵,
所系天下安危,
请摄政王务必准伍连德所奏。”
“平身。施爱卿忧国忧民,此情可嘉。不过,今日在朝堂上诸位大臣的意思你也听见了。叫我如何能同意?”
施肇基接着说:“鼠疫疫情凶猛,环球注目。自伍连德赴哈尔滨后,用科学的方法控制鼠疫,获得各国一致赞许,视为我大清进入现代化之壮举。而今疫情胶着,朝廷理应全力支持,万不可半途而废。”
载沣道:“这一个月来,朝廷对伍连德的建议无不采纳。自奉天到关内,各地均按其防疫办法施行,所费巨大。只是焚烧数千具尸体自古未闻,我怎么能批准?”
施肇基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现在,不仅哈尔滨和长春望眼欲穿,各国也已经得知此事。就看朝廷能否痛下决心,开风气之先。伦理固重,可是亿万百姓的性命和江山社稷的安危更重。因为数千具尸体而致天下震荡,其中轻重,臣以为摄政王不能不察。”
载沣的口气松动了:“防疫迄今未见成效。若是焚尸后依然不能控制,叫朝廷如何交代?”
施肇基道:“防疫非一朝一夕可竟之功。如果鼠疫最终不能控制,后果由我承担。”
载沣沉默了一会,道:“好吧,就由外务府核准。”说完就要入内。施肇基提高声音:“摄政王,此事仅由外务府核准,哈尔滨还是不敢焚尸。”
载沣一愣:“为什么?”
施肇基再度跪下:“因为是自古所未闻,环球所未见。区区外务府的批准,恐怕不能镇服反对的人。哈尔滨防疫局也未必能调动官民。”
“还要怎样?”
“请摄政王下圣旨。”
“什么?” 载沣大怒:“你让我为焚烧尸体专门下一道圣旨!这这,这不是要贻笑天下吗?”
施肇基道:“臣以为是功在千秋,开一代风气之先,流芳百世之举。在此紧要关头,摄政王若能当机立断力挽狂澜,必能成为我大清中兴之君。”
载沣瞪了施肇基半晌,吩咐:“来人,拟旨。”
就这样,靠着自己精纯的政治手段和圆滑的外交技巧,加上鼠疫巨大的恐慌,施肇基成功说服了清廷,同意将弃尸予以火葬。这也是中国历史上首次。就在伍连德发出电报请示之后的第
三天,
伍连德等人终于
收到外务部发来的电报:准许伍医生之请,可依计划进行。
当时,在哈尔滨傅家甸,伍连德和道台于泗兴继续喝着酒。于泗兴有些醉意了:“
星联兄,
大过年的,
谁会管咱们的事?
最快也得正月初五。要是慢点,
恐怕要过正月十五喽。何况朝廷根本就不会批准”
突然,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伍连德腾地站了起来。难道北京回电了?
马蹄声在门外停下,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门帘起处,
一个彪悍的军官披着一身雪花站在门口行礼:“
伍大人,
外务府电报。”
伍连德接过电报,
有些颤抖地慢慢读了一遍,
再读一遍。
电文写着:“
圣旨,
准伍连德所奏。”
防疫总部一片欢呼。所有人不分长幼尊卑,
全都高兴得像小孩子。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后,
伍连德和于泗兴连夜着手焚尸的准备工作。
四
奉旨焚尸
还是施肇基
,
让不可能成为可能。他用三天时间
,
说服了摄政王和各部大臣。他顶住了各方压力
,
使朝廷同意在哈尔滨大规模焚烧尸体。为了压制可能的反对意见和郑重起见
,
他还特意用圣旨的形式
,
给伍连德以最大支持。在这次东北防疫中
,
清政府会完全听从专家的建议
,
施肇基可以说是居功甚伟。
清
宣统三年,
也就是1911
年1
月31
日,
大年初一。破旧岁,迎禧福。可傅家甸却全无过节氛围。但这一天大清早,
傅家甸坟场就热闹起来。人们从四处赶来观看这次大规模焚尸。
中国大部分地区正在庆祝新春佳节,而哈尔滨城北的公共坟地却一片肃杀。
当时,24000
名中国人里,已经有超过四分之一死于鼠疫,两千多具疫尸曝于荒野。200
名防疫人员将尸体堆成 22
堆,每堆 100
具
棺木或尸体
。
伍连德要求文武官员全数到场,同时还有大量百姓围观。防疫人员倒上煤油,开始了中国历史上首次集体火化。
下午两点,
一切就绪。伍连德一挥手,
衙役齐喊:“
奉旨焚尸。”
伍连德接过火把,
扔到一堆尸体上。轰的一声,
火光冲天。接着,
所有的尸堆都被点燃了。熊熊火光中,
人们的脸上再一次燃起了希望。
哈尔滨的文武官员见证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2200
多具尸体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同时,大量发放传单,鼓励百姓在新年里多放鞭炮。不仅仅在心理上让百姓们有了消灾辟邪的安全感,更重要的是利用鞭炮散发出的硫磺味道灭菌,有良好的消毒效果。尤其是在全城燃放鞭炮,对弥漫在空中的病菌是一次极好的驱赶和灭杀。
2
月 6
日,俄医务总监马里诺夫斯基医生抵达哈尔滨,经过认真考察,他立即在俄侨聚居地效仿伍连德的做法,
把辖区内染疫尸体,无论是新近死去的还是已经腐烂的,全部火葬。2
月间,俄方共焚化了1416
具尸体,其中1002
具尸体是从坟墓中掘出来的。
同时,也对疫情严重地区患者接触过的家具、生活用品等一并焚烧。
此时,傅家甸已经有四分之一的人染鼠疫死亡。适逢春节,为了能消弭(mǐ
)人们悲伤的情绪,振作大家的精神,防疫部下发传单,号召大家燃放爆竹,冲冲晦气。说来蹊跷,从这一天开始,傅家甸一直不断攀升的死亡人数竟然下跌了。
五
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英雄
1911
年3
月1
日
夜0
时,
距离伍连德到达哈尔滨 67
天。哈尔滨防疫局内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时针指到午夜0
时,傅家甸的死亡人数为零。随后,长春、奉天、铁岭……东北各个大城市纷纷传来捷报。死于鼠疫者:零。
随着零点钟声的敲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24
小时内,哈尔滨无一例死亡,无一例感染。之后数日,均无感染及死亡。伍连德宣布,解除对傅家甸的隔离,并亲率防疫人员走进居民区看望市民。百姓走上街头欢庆,喜极而泣。劫后余生,恍若隔世。
肆虐哈尔滨半年之久的大鼠疫,完全依靠中国人自己的力量,被遏制住了。在大瘟疫前,清政府态度之开明,行动之果断,让世界各国刮目相看。而伍连德为首的中国医务工作者在防疫中采取的措施之科学,又让世界医学界惊叹。鸦片战争以来从没露过脸的清政府,这回可算在西方列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为了扬我国威,清政府下拨十万两银子专款,拟在奉天召开万国鼠疫研究会议。1911
年4
月3
日
,清政府邀请世界各地的名医,汇聚一堂,万国鼠疫研究会在奉天召开。来自英、美、德、俄等十二个国家的专家参加了会议。作为消灭东北大鼠疫的第一功臣,伍连德理所当然的被委任为会议主席。会议期间,他见到了东三省总督锡良。锡良笑着对伍连德说,当时他没有委任迈斯尼为防疫总医官,而选择支持伍连德,真是自己最明智的决定。
万国鼠疫研究会是在中国举行的第一个国际学术研讨会。会上,专家们不但对东北鼠疫的成因、发展和防治方法做了研讨;而且还肯定了伍连德“肺鼠疫”的理论。伍连德也因在东北大鼠疫防治中的杰出贡献,被授予“鼠疫斗士”的称号。
六
永失我爱
但是,拯救了东三省人民的伍连德博士却没能拯救自己的家人。
在伍连德的私人影集里,有一册颇为特殊,这本影集里,多半拍摄的都是北京的名胜古迹,主角是一位美丽的女士,这是伍连德的妻子黄淑琼。
1937
年,在北京协和医院参加完长子伍长庚婚礼之后,黄淑琼因肺结核在上海病逝。
伍长庚是伍连德最为器重的孩子。他在清华大学毕业之后,又去美国读书,以优异成绩在耶鲁大学和罗切斯特大学都获得了学位。回国后,长庚子承父业,任北平第一卫生区卫生事务人口统计负责人,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和传染病的控制。1942
年,伍长庚在指导北京霍乱免疫活动时染病,不久病逝于东堂子胡同。
伍连德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儿子,他和黄淑琼的三个儿子都没有活下来。
因为黄淑琼的身体不好,伍连德在东北娶了“平妻”李淑贞,这段婚姻得到了黄淑琼的认可。她跟丈夫约定,如果二夫人第一胎生女,那也是她的女儿。长女伍玉玲便叫黄淑琼“北京妈”。她很喜欢去东堂子胡同看黄淑琼,那时候,患结核病的黄淑琼已经很少出门了,但卧室仍旧布置得很温馨,淡粉色的墙,圆桌上铺着白色钩花台布,花瓶里永远插着鲜花。每次见面,“北京妈”总会送她几方亲手绣的真丝手帕。伍玉玲说,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北京妈”的涵养。
1960年1月21日,伍连德因心脏病逝世。在生命的最后,他最为自豪的,仍旧是“鼠疫斗士”这个称谓。
在他的英文自传《鼠疫斗士》里,他这样说:“我曾经把我的人生最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古老的中国,中国是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伟大文明古国,历经世代兴衰,才取得了今天的地位,我衷心的希望中国更加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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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国士无双伍连德》王哲著,2007年出版
2、《鼠疫斗士——伍连德自述》伍连德著,程光胜等译,2011年出版
3、《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本土发表最高国际顶级期刊的人是谁?》科学网秦逸人博客
4、《铭记我国现代医学先驱伍连德博士》科学网秦逸人博客
5、《伍连德医生——纪念伍连德医生扑灭东北鼠疫100周年》阿成,光明日报,2010年12月17日12版
6、《国家与地方的公共卫生——以1918年山西肺鼠疫流行为中心》曹树基,《中国社会科学》,2006年第1期
7、《伍连德博士与北京协和医学院》礼露,中新网2007年10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