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底特律Poletown东边社区的仓库已经少有人去了,这座由红砖混凝土砌成的建筑被涂鸦和铁链缠绕着,墙上满是铁丝弯成的倒钩。仓库里摆满了一排排银色的金属架,每一层都摆放着白色的文件盒,里面密封的文件落满了灰尘。
这些都是几十年来,底特律收集的与强奸案相关的物证。
根据后来的统计,在底特律,总共有11431个有关强奸案的物证被遗忘在这里,同时也意味着,这儿有11431起强奸案没有被解决,还有11431个强奸案的受害者不知道是谁侵犯了自己。
11431人,相当于一个小镇的所有人口。
文|Anna Clark
编译|权子
来源|《ELLE》
已经逐渐接近午夜了,一辆城市公交停靠在底特律七英里街路边,润滑油的气味钻入Ardelia Ali汉堡王的工作服里。从城市郊区到这里要开很长的一段路,整整一个下午,Ardelia都在那里卖儿童俱乐部食品——那种赠送伍迪和巴斯光年的套餐。她脑海中持续回放着,「Howdy,Pardner。」(西部牛仔打招呼的说法)。一步踏入寒冷的十一月,她戴上大衣的帽子,匆忙的走在人行道上,计划在寒风侵入骨头前赶到祖母温暖的小平房里。祖母家距离公交站只有一个街区的路程,刚刚转入街角,就看到黄色的小房子里灯光闪烁,那些灯光都在等着她。起初,那个男人沉重的步伐被Gratiot大街上往来的车辆遮盖住了,她并没有听到。但通过街灯,她看到他的影子慢慢地叠在自己影子之上。男人移动的很快,于是Ardelia退了一步,站到旁边的草地上,等待他超过自己。然而,他没有。
男人反而抓紧了她的大衣,「跟我走,Bitch。」Ardelia迅速被恐惧占领,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迅速地打开了一把弹簧刀顶在她太阳穴的位置。她的双眼偷偷的瞟向那个男人的面庞,而他的脸被一顶棒球帽和连衣帽的帽子一起挡的严严实实。他们朝着那个亮着灯的房间走去,她祈祷这时有人能从房子里走出来:她的奶奶、妈妈、叔叔。老天爷,谁都可以。当他们走到一片空地上时,他移动到她的身后,周围杂草丛生,地面上铺满了破碎的玻璃,仿佛是一种挑衅——在底特律,没有一片地方真正空空荡荡。那个男人把手深入她蓝色制服的口袋里,摸着那些他能找到的东西:七张皱皱巴巴的一美金。之后他推了她一把,逼迫她弯下腰来。那个男人解开了蓝色牛仔裤的拉链,猛地把Ardelia蓝色的制服脱到脚踝,她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1995年11月18日,在这个周六的下午,18岁的Ardelia Ali还没有交过男朋友,也从未和别人睡在一起过。她仍在颤抖,而那个男人已经跑了,逃跑之前他告诉她,低下头,数20个数,1,2,3......
她数到第十五声,终于找到勇气重新提起裤子,叫喊着,发抖着跑在Alwar街上,想要回到她祖母的房子里。这时,她的叔叔Damon刚刚离开自己母亲的房子,发现了正在奔跑的Ardelia。他停下车,摇下车窗,大喊着问她发生了什么。「强奸。就在刚刚,我被强奸了。」Damon喊她上车,并将她送回家。房子的后门缓缓打开,她的祖母——那个声音温柔,和她有着一样名字的人——走过来拥抱她。Ardelia的皮肤冰冷,努力地呼吸着,好像她无法感受到空气。她的祖母和舅舅正在试图理解Ardelia所说的一切。「谁?谁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你知道他是谁吗?」她不知道。现在看来,她应该在20年前就知道他的名字。
2009年的夏天,很少有人再来到位于底特律Poletown东边社区的警察仓库——这座由红砖混凝土砌成的建筑被涂鸦和铁链缠绕着,墙上满是铁丝弯成的倒钩。但是八月的一天,韦恩县的助理检察官Rob Spade被一位当地的警官带到了这里。
Spada胡子刮得很干净,发型也很整洁。他的一头银发让他看起来很像Anderson Cooper(CNN的一位著名主持人)。检察院在市罪犯实验室的弹道检查遇上了很大的麻烦,他们想要重新查看一些旧档案,试图借鉴是否必须重新开庭。仓库的空气闷热且有些发霉,极高的银色金属架,一排一排的在他们面前排列,每一层都摆放着白色的纸板文件盒。有些是密封的,有些已经打开了,暴露在空气之中。「那些是什么?」Spada指着打开的文件盒问。「有关强奸的证据。」一位工作人员回答他。
「有关强奸的证据!他们为什么被放在这里?有多少?」
「我们也不知道。」
「检查过的还是没检查的?」
那位工作人员耸了耸肩。
Spada把四个箱子猛地倒在地上,开始重新整理这些文件。每一件物证都被密封起来——而且没有被检查过。他拿出手机,按下他老板的电话号码,韦恩县的公诉人Kym Worthy。
Kym Worthy,是第一位成为公诉人的非洲女性。她将银灰色的头发扎成一个紧密的马尾,漏出光滑饱满的额头,戴着长方形的眼镜,穿着宽松的长裤和一双高跟鞋。她跟我的对话非常快速、简短。你甚至可以说她有些无理——请说快一点,她还有更好的谈话对象。或者你可以说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密歇根检察官办公室忙碌的步伐——每年有超过80,000件案子要在这里审核——占整个州案件总数的一半还多。
Worthy第一次来到她现在管理的公诉人办公室是在1993年,她在做Malice Green的案子(一位底特律的居民被警察袭击)。当时国内气氛仍陷在罗德尼 · 金的事件中,36岁的Worthy最终赢得了这个案件的胜利,将两位白人警官定罪,罪名是将一位35岁的黑人钢铁制造工人殴打致死。长达三个月的庭审被美国有限法制频道(Court TV)全程播出。《Ebony》杂志也登出了Worthy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定罪率,称赞她常以极简的句子解释极其复杂的命题。这也说明了Worthy在辩论上运用的策略:「毁灭性的眼神、极其强硬的交叉盘问,以及大量的图表和数据。」她总是有足够的自信,当然,也有人称其傲慢。Worthy告诉杂志社,这些关于她在法庭上表现的理解,都带有性别歧视的色彩。
她最著名的论战是在2008年,距离她竞选第一公诉人已经过去了五年。她对底特律的市长Kwame Kilpatrick提起诉讼。最终交到Kilpatrick手里的公诉书只有28句话,但却揭露了市长诈骗、作伪证等一系列罪行。2009年8月,此时Worthy还没完全找到市长利用手中权利犯下的全部罪行,但是她不得不暂停手里的工作,开始检查有多少案子是因为犯罪实验室的错误使她必须重新提起诉讼的。因为失败率过高,底特律犯罪实验室早在一年之前就永久关闭。
但现在Rob Spada打电话告诉了她这些信息,并快速地了解到,在那个仓库里,大概有10,000份没有被检查过的强奸证据——被安置在这些长了毛且满是灰尘的盒子里。一万人!她平息着心中翻滚的怒气,试图将脑海里的事情排列出一个顺序。她让Spada先完成他在仓库的工作,然后她开始自己在底特律司法楼12层的一天工作。但是这五位数从未从她的脑海中离去。作为一个曾经的法官,和一位把自己所有职业生涯都贡献给这个城市的律师,她见过许多没有被处理好的与性侵犯相关的证据。但是面对如此巨大的数量还是难以相信。老天爷,一万相当于一个小镇的所有人口。
多个小时后,Worthy终于回到家。她去看了自己处于青春期的孩子Anastasia,她领养Anastasia的时候刚刚40岁。她的女儿在滑冰这项运动上非常有天赋,但因为患有镰状细胞病,所以她必须非常小心,不能受到任何伤害。看到Anastasia很好,Worthy便安心地坐在电脑前,在键盘上敲下了「10,000个关于强奸的档案」这句话。面对这个醒目的标题,她的指头不停地颤抖。
因为联邦法律从未强制过去追查那些没被检查过的物证,所以想要知道准确被积压的数字是不可能的。坐在她的电脑面前,Worthy发现底特律不是第一个面对这一问题的自治市:1999年,纽约积压了17,000个证物,当地政府花了一千两百万美元,终于在2003年解决了这些积压旧物。从2004年至2008年,联邦的大量资金注入17个州的司法机构,试图降低DNA证据的堆积,但是大部分的钱都没有花出去。根据2008年11月《洛杉矶时报》和ProPublic的调查:仍有很多证据没有被检测。在那个春天,一个叫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的机构公布了在洛杉矶有大约12,500个证物从来没有被检测过。
Worthy一个个点开这些链接,她渐渐明白,面对这些事情,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解决。她所处的检察院没有,警察也没有,包括那些在底特律被人熟知的实体公司,没有人能像当年的纽约一样给出一千两百万美金。就在几个月之前,GM和Chrysler(通用汽车公司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已经提交了破产证明。一位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新市长刚刚被扔进办公室,而他取代的,是一个抢劫了整个城市的强盗。底特律的失业率已经高达22%,因为全国性的房贷危机,韦恩县的财产所得税大幅度缩减。依靠税收资助的公共服务也已经支离破碎。
Worthy与密歇根总检查长Bill Schuette在2013年共同出席记者招待会
Alwar街上的小房子里,Ardelia的祖母和她的叔叔Damon正在给Ardelia的母亲打电话。她和她的六个孩子住在几个街区之外,他们打了911。震惊之余,Ardelia看到了她叔叔眼中的泪水,在此之前,她从未见到过任何一个男人哭泣。
一辆救护车赶到了,呼啸着将躺在担架上的Ardelia送到Saratoga医院。她的妈妈和她另一个叫Darius的叔叔陪着她。检查室里亮如白昼,Ardelia开始了长达几小时的有关性侵犯的详细检查:用棉签擦拭着她身体每一处暴露的地方,唾液样本,血液样本,刮下她指甲内部的杂质,包括对她的阴毛进行了彻底的检测。
在医院里,两位警察询问了她,警方记录了讯问的过程:
「你认识袭击你的人吗?」
「不认识。」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他?」
「也没有。你知道一般当你在公交上的时候,你并不会太注意周围的事情。但他说他一直在观察我。」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第三位警察带着一位目击证人的笔录来到了Ardelia接受检查的房间里。在他来之前,其他警察已经离开了,他们说会和Ardelia的妈妈保持联系。
在这个忽然安静下来的清晨,Ardelia回到了家。她睡了整整一天,紧接着的周日也待在房间里,「我只去了我祖母家,因为她离得非常近。」Ardelia的妈妈和姐姐一直陪着她,「她们只是想让我感到舒服一些。」
大多数的时间她都非常安静。她的小弟弟和妹妹注视着她,对于发生的一切感到非常疑惑。她变了,她希望自己的变化能够褪去,就好像只是一件油腻的戏服。她的妈妈给她上班的地方打了电话,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在汉堡王工作的上司,经理决定将她调到一个离家近一些的地方。一周之后,她重新开始工作。
一月份,在她被袭击的两周后,第四位警察被调入参与Ardelia的案件,取出了Ardelia在医院的检查结果放进了证据库中,和这些检查结果一起的,还有她当天穿的老旧的工作服。警察的报告上显示,同一个月,他们经过Ardelia家和她进行了简短的沟通并预约了一个时间,希望Ardelia能重新看一遍潜在袭击者的面部照片。根据记录,按照计划在1996年2月1日上午9点,警察带着照片来到Ardelia家中,但没有人开门。「案件失效」——四位警官写下——「完全不配合调查,在之后的调查中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可Ardelia表示,警察的上述记录并没有发生过。医院的调查结束之后,她再没有听到来自警方的任何消息。即使她有可能错过了警察登门造访,但是这座房子里居住的还有Ardelia的母亲和五个兄弟姐妹,「总有人一直在家」,她说,「而且警察有我工作单位的地址,他们也从未去那里找过我。」
在接下来的六个月内,Ardelia尽量不出门。她和她的母亲给警察打了很多电话查询案件的调查进度,但并没有什么用,Ardelia和她妈妈晚上都难以入睡。Ona经常想象着一把刀指着她女儿的画面,她也担心Ardelia患上艾滋病。二月的一天,Ardelia注意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味。她马上去医院治疗毛滴虫病,这种病只通过性传播感染,「你必须告诉你的伴侣。」医生这么建议Ardelia,而Ardelia只能盯着他。
叔叔Damon周期性的开车巡查整条街道,Ardelia坐在他的副驾驶上,希望能找到那个强奸犯。Damon心想如果警察什么事情都不做,那找到这个强奸犯,使他不能伤害别人就变成了自己的责任。也许这个强奸犯就生活在这个社区里,不然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Ardelia心想,这个强奸犯有可能就是我叔叔的一位朋友。对于她来说,不确定性使她走出门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恐惧——还有勇敢。公交车上坐在她身边的人:他会是强奸我的人吗?超市里站在第二排的那个男人:他会是强奸我的人吗?那个充满抱怨的将一把10分钱和5分钱放到我手里的,想要买一份「皇堡」的男人:会是他吗?
当强奸你的人谁都不是的时候,他变成了每一个人。
Kym Worthy接下来的行动最终帮她获得了全国性的赞誉。「她坚定地开始行动,」密歇根州检察官的对外事务主管KC Steckelberg说,「她开始调查是什么导致了这些问题的发生,并且发布了很多政策防止这些事情再次发生——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在我们州,在全国。」或者如同Carolyn Maloney (D-NY:纽约地区民主党)所说,这位美国代表捐助了很多基金帮助累计物证的测试,他表示:「Kym Worthy只是要求采取行动。她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忽视,并且即使只要吸引了一点注意力就会使整个城市看起来很糟糕。」
Worthy迈出的第一步是寄给底特律警察局长Warren Evans一封信,要求见面进行商议。Worthy听说了警察局的行为,并且了解了关于物证是如何审计和处理的。Worthy提醒Evans,「缺乏调查是我们很大的问题,不仅是我们,还有司法系统里的所有部门。」当她没得到任何回复的时候,她写了第二封信,「你的部门需迅速采取行动,越快越好。」结果仍旧没有任何回复。(Evans拒绝了我们的采访,但是他的发言人说他当时刚刚接手这份工作,并且被积压的物证吓了一跳。这位发言人并不知道这些没有被回复的信件。但他指出,根据如今内部审计的变动,Evans非常认真地思考了这些问题。)
Worthy对没有结果的案件调查举动迅速地被泄露给了媒体(她说,泄露和自己无关:「不是说我不会泄露,而是我没有这么做」)。2009年9月22日,一篇名为《那些摆放强奸案件证据的架子?》的文章刊登在底特律自由新闻报的头条。警察署反对公诉人用「发现」一次来形容这些物证——这样含蓄地说明了证物曾经丢失过,或者被蓄意地藏了起来,他们坚持两者都不是事实。警察署同时抱怨这些数据,一位发言人告诉CBS新闻,整个仓库只有7,000个物证,而且有1000多已经被测试过了。他补充道,根据他们抽取的样品显示,那些没有被测试的也都有合理的原因。在一些案件中,他们已经能确定攻击者是谁,所以测试就被取消了。还有一些案件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有犯罪发生。
Worthy为她的部门制定了一个可以测试这些物证的计划,但是被县长Rober Ficano否定了。他说,「很简单,韦恩县压根不可能支付得起。而且这主要是市政厅和警察的问题,不是我们的。」但是事后他反悔道,「你必须监管那些有责任去测试的机构,让他们履行自己的义务。」
Worthy彻底被激怒了。法律赋予她制裁暴力犯罪的权力——她不能无视2009年之前发生的事。她可以感受到市长开始更愿意帮助她。如果能发现一些性侵犯之外的物证——这些犯罪的受害人多是女性,而且经常被怀疑,甚至责怪。「如果是杀人案件,没有人会询问你,『你为什么要测试这些枪?』」Worthy说。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Worthy对这些问题极其敏感。她也曾是一次强奸案的受害人,事发的时候她还是圣母大学法学院大一的学生。她告诉了学校的行政部但从未去找警察,「我害怕这件事会使我的学生生涯和未来的职业生涯脱离轨道。」Worthy说,她日后非常后悔当时没有报警,并且一直备受折磨。她不断地想,是否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没有报警而受到伤害。她怎能忽视这些有关强奸的罪证——这是一个可能抓住危险罪犯的机会。更不要说还有数以千计的女人足够勇敢地指出了这一罪行,难道我们要抛弃这些案件吗?
对于自己的努力,Worthy需要更有地位的听众,「我可以对每个可能需要承担责任的人大喊大叫,但是他们不会让整个事件有任何进步。」所以在2010年5月,她接受了美国众议院John Conyer的要求,在司法委员会面前作证,「当我是一个公诉人的时候,我受理过无数没有任何证据的强奸案,」她宣告。「警察告诉我们,证据已经丢失了,或者他们压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再或者受害者只是诽谤——所有你能想象到的可能性…一天结束的时候,法官、公诉人、警察还有其他证人都回家了。但是那个被强奸的受害者,或者受到性骚扰的儿童余生都要背负着这件事度过。」
后半年,司法部的搜查部门准许Worthy和她的合伙代理机构测试400个随机的物证,并希望通过这400个事关成败的物证证明,处理这些证据是有意义的。代理机构总共投入了一百五十万美金。
在测试进行的期间,《法律与秩序:特殊受害者》的演员Mariska Hargitay和Worthy在同一天来到国会。Mariska Hargitay拥有一个叫做Joyful Heart Foundation的志愿者组织,他们支持并帮助强奸案的幸存者。她捐赠了7万5千美元并且让自己的员工支持Worthy的工作,使Worthy可以测试更多的物证。「当天Kym’s的言论深深地震撼了我。她保证会尽自己的所有能力,测试每一个被底特律遗留的证物。」Hargitay说。
2014年,底特律,Worthy和演员Mariska Hargitay
Rob Spade在被这些物证牵绊的时候就发现,测试的任务非常繁重。现在,他们拥有了底特律警察署的支持。Worthy也争取了更多的员工和一些法学院学生参与到统计仓库文件的工作中去,终于在2011年的夏天,他们建立了明确的账目:11,341个物证,其中很多已经被搁置了三十年之久。此时距离Spada第一次发现这些文件已经过去两年了。
Worthy计算,如果要对全部的物证进行加测,大概要花费一千七百万美金(实验室处理每个档案要花费1000至1500美金)。更主要的是,她决心调查每一个案件,即使那些没有收集到主要证据的案件。但是她只有三个性犯罪调查员,警察局可能有6个——之前有24个——但是每年要向国家上报300起性犯罪的案件。(比较起来,纽约警察局有6个性犯罪调查组,大约190个监督人和调查员——根据人口比率计算,这个人力是底特律的2.5倍。)
2013年7月的一周,底特律市宣布破产。Worthy整个项目的资金主要来自于基层群众的意识觉醒。一个非盈利的组织来到底特律罪行委员会,代表Worthy的部门通过谈判,将检测的价格降到了每个档案490美金。这个非盈利组织起名为Enough SAID(意为底特律性侵犯已经足够多了)。他们参与了密歇根妇女基金会,而妇女基金会的领导人相信他们将会成为第一个由群众资助的政府项目。一个当地的塔牌俱乐部捐出了他们每周游戏使用的道具;Galetion’s读书俱乐部捐出了525美金。在2015年10月,非洲裔美国商业女性联盟,资助了密歇根大学和密歇根州立大学橄榄球比赛的押注。最终收集了大约三万美金。Sheryl Sandberg(Facebook的首席运营官)主动捐助了两万五千美金。根据统计,SAID贡献了一百五十万美金的筹款。
这些来自民间的慈善捐助给了政府很大的压力。2016年初,从州检察官办公室到密歇根议会,政府总共拨款八百万美金到Enough SAID公共机构。底特律警察局也将六位警官调入Worthy的部门参与有关调查。与此同时,县长Ficano输掉了自己的连任选举。原来那位没有给Worhy回信的警察局局长Warren Evans在Worthy的支持下成为了新的县长。在他任职的第二年,将罪行税收中的一百万美金拨给Worthy和她的项目。并且将公诉人办公室安排在Grardian Builiding的顶层——一座位于市中心的艺术大楼。
38岁的Ardelia有双明亮漂亮的眼睛。她的职业是一位家庭主妇,说起话来声音很轻,笑起来有很深的酒窝。如今她居住的地方离她长大的地方只有几英里。她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17岁,一个13岁,还有一个8岁的女儿——在她曾经上学的公立学校读书。她的大儿子,今年就要高中毕业了,是一位橄榄球运动员,Ardelia喜欢坐在露天的橄榄球场观看他。她非常保护自己的孩子,她说,有些过于保护了,「我让他们哪也不许去,什么也不要做。」
Ardelia对自己的体重感到非常烦恼。对她来说,从自己身体上得到快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朋友和家人觉得她是同性恋,「我不是很喜欢做爱。」James作为她长时间的伴侣——他们从她22岁的时候就开始约会了——和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曾经一直「非常耐心,但是当别人迫使你做一件你不想做的事情时一切都变得非常难。」近些年,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像朋友。2014年,她做了一个胃旁路手术。此时,距离她被强奸已经过去18年了。
第二年年初,Ardelia刚从当地的炸鱼店买好晚餐,回到自己的雪佛兰面包车上。一个男人坐到了她旁边。很明显,这个人已经在原地观察她并潜伏了很久。「Bitch,把你的车给我。」他一边命令,一边拔出手枪,并抢过了Ardelia的手包。
Ardelia不停地尖叫,但是等她在餐馆工作的哥哥穿过停车场时,只剩她一个人站在街边,看着那个陌生男子开走了自己的面包车。她去警察局举报汽车丢失,当地电视台也播出了这一新闻,但是她的车一直没找回来。Ardelia开始做噩梦,就像她刚被强奸时做的梦一样。她打电话给她的母亲,哭泣,并憎恨自己哭泣的声音。为什么坏事总是持续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他们总是不用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2015年,春天融化了密歇根地面上的积雪。五月的某一天,James来到Ardelia曾经居住的房子,他发现一张奶油色的名片别在门把上,真奇怪——这房子现在并没有人住。他取出卡片,上面写着侦探Mark Farah的联系信息。「我很好奇这是什么事。」他随后说,并把卡片递给了Ardelia。
2011年,探长Mark Farrah从他工作了25年的Southgate警局退休,那是他的家乡,一个距离底特律14英里的小镇。退休后的几年,他成为了一名汽车销售员,并选举成为城市理事会的议员,还赢得了瑞士装修大赛的厨房改装。直到2014年,这位55岁的前警察收到了来自韦恩县公诉人办公室的电话,询问他是否愿意加入到强奸案物证的测试中来,「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机会。」Farrah说,「一旦你开始参与法律执行,它便进入到你的血液里了。」
Farrah有一双深陷的棕色慈爱眼睛。他迅速领悟了Worthy定下的规矩,这些特殊的规定都是为了更好地调查那些5年、10年、甚至20年前的袭击案。第一条: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只有当和Ardelia相关的证物被测试,并且公诉人办公室可以提供足够的资金进行调查的时候,Farrah才开始寻找Ardelia。Ardelia档案中的DNA和一个名为Marshall Alan White的人相符。Farrah找到了两个Ardelia的地址,他开车拜访了两个房子,其中一个看起来是空的,但Farrah还是留下了一张名片。
「你最好打电话,看看这是关于什么事情的。」Ardelia的妈妈听说了这张名片之后这么嘱咐她。而她也这么做了。
「我联系你是因为发生过的事。」Farrah告诉Ardelia。
「是关于我那辆被抢的车吗?」她问。
「不,我们对上了你案子里留下的DNA,我在想我们是否有机会见一面。」
「哦,你是说关于强奸?」
2015年5月,Farra和另一个警官,两个受害者咨询师,一位韦恩县的公诉人Lisa Lozen来到Ardelia妈妈的家中和她见面。(另一条新规矩:第一个受害者见到的公诉人要一直联系她,直到案件结束。)
关于那个男人,Ardelia还记得什么?他们问道。这个意外如何影响了她的生活?她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他们告诉Ardelia,攻击她的人如今被关在另一个地方。DNA测试结果说明这个男人侵犯了至少两名其他女人。「不要担心,Ali女士,我们会解决这些问题的。」Farrah向她保证。
Kym Worthy 在和 Ardelia Ali 进行交谈
最初,Ardelia面对Farrah和他的同事时非常谨慎,害怕「他们会把她当做一个数字处理」,她说,「但是他们拥抱我。」她试图表达更深层的意思,「有些人他们害怕碰我,或是拥抱我(在他们发现她被强奸过后)。但是他们(Farrah和他的同事)和我交流,让我知道他们真的在乎我,而且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是不可饶恕的。」最终,Ardelia同意出庭指正那个侵犯她的人,并允许调查人员通过她被强奸的测试介入她的医疗记录。可是后来证明这是一条死路:医院只保留11年的档案,她的记录已经被销毁了。
1995年,Marshall White和他的父亲住在一个位于底特律新区的老房子里。但他经常和自己的女朋友待在一起,他们住的离Ardelia家非常近。根据密歇根惩教部(Michigan Department of Corrections)的说法,当时的White正处在一个非常困难的阶段。他患有糖尿病,一直在和躁狂抑郁症和精神分裂作斗争,几年之后他才确诊并接受治疗。这几年,他问题不断,抢劫、吸毒、恶意攻击。
与White有关的最久远证据是在2014年的12月被测试的——结果显示,1991年,他将一把刀对准了一个15岁小女孩并强奸了她。第二个证据也是在2014年被检测出来的,他袭击了一个45岁的女人。事发时,她在底特律河边朝家的方向走去,当他逃走时口袋装着这个女人的金耳环。
三个月之后,他看见了一个姑娘穿着汉堡王的工作服从公交上下来。
2015年6月,Farrah和另一位侦探去州监狱探望他,他因抢劫两家银行被判5-20年监禁。在监狱里,他完成了GED(基础教育)的课程,并且得到了精神病的相应治疗。6个月之前,53岁的他被询问并准许提前释放。(这个机会最终被取消,因为监狱的行政部门了解了他是几起性侵犯的案件主谋。)
当调查员询问White关于Ardelia的强奸案(这位调查员并没有接受采访),他说这些并没有发生。他们也询问了他是否在Henderson公园周围强奸了另一位女性。(因为20年的成文周期已经过了,调查员无法对第三个案件提起诉讼)
Henderson公园旁边的强奸也没有发生,White说。即使警察说他的DNA已经被确认,他仍旧非常坚决。他写下声明,「我,Marshall White,否认警察Farrah和警察Muscat口中与我相关的所有案件。我自愿使用测谎仪......」
在警察离开之前,他们取走了White的头发,用棉签擦拭了他的口腔内壁,取得了DNA和唾液样本。
不到六周之后,2015年7月30日的下午,White因为Ardelia的强奸案被传讯。而另一位女士选择不予起诉。「我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不愿意继续起诉,」Ardelia说,「它把你带回去了,回到所有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它掌控了你的情绪,你整个人都会被它抽干。」在决定重启这个案子之后,她说,「我每天都在哭,基本每天都哭。」
她相信Farrah和受害者咨询师Bobbi Dixon,毕竟他们总是抽出时间来看自己,道歉、接送她或是为她安排一辆出租车。她也相信自己的家庭,她的祖母已经去世了,但是她们曾经一起为这一天的到来而祈祷。她的母亲和继父陪她一起走入法庭,还有James。她的妹妹Diamond在见证了这么多事情发生之后对她说,「这就像是电影里发生的。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
在一审的时候,White承认自己性侵犯的罪行。这是Ardelia第一次有机会能够看清他:体格魁梧,六英尺高,头发不均匀的分布在他的脑袋上,下巴上有一条灰色的细线。当他被要求回忆1995年11月18日的所发生的事情时,他回应,「我其实记不太清了,你知道,对于真正发生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我强奸了她。」
两周之后,Ardelia和她的家人回到法庭上参加White的量刑。法官James A. Callahan问她是否愿意说一些什么,她答应了。她灰色长裙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花纹,副指导示意她走向一号陪审员的座位,裙子唰的一下打在她的腿上。
本次袭击对你有什么影响?法官如此问,「我那时还是一个小姑娘,18岁,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White先生抢走了我的清白。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帮助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单身妈妈。我刚下班走在回家路上,他举起一把刀对准我,强迫我走进…(停顿了很久)然后对我进行了性侵犯,我不再是个处女。他对我做了很多事。你知道,关于这件事——我非常感激韦恩县的公诉人......他理应再也享受不了自由。你不会——你知道,总有一些事你不应该对别人做,这件事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我不想看着他就这么逃脱了,他也没有。」
「你表现得很好。」法官告诉她。
紧接着,White的辩护律师告诉法官,他的当事人非常懊悔,「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与20年前完全不同的人了,我知道这并不能代表他所做的一切是对的。」
「当你打碎了一只鸡蛋,你就很难再把它拼回去了,」法官提醒道。「你知道,他并没有逼迫受害者出庭作证......他放弃了自己的权利。」
「为此,他算是赢到了一些信誉。这向我表示他在他的人生中,已经改变了,他愿意走向更好的生活。对吗,White先生?」
White高声回答,「是的,先生。」
「好的,」法官说,「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事实上,我想对这位年轻的女士说一些话。」White回应。「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我非常抱歉。我不知道20年前的我在想一些什么,但是我在努力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做我所能做的一切。我很抱歉。」
Ardelia面无表情,保持着沉默,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希望在未来的有一天,她可以原谅你,」法官说。「我非常确定她表现出的心灵创伤是真实的。你做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Callahan宣判White未来的15-30年必须待在监狱里。他最早的保释机会在2027年。
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来看,所有相关的事件都在一位名叫Jill Leovy的记者在2015年出版的书中提到了。书的名字叫《贫民区》(Ghettoside),她在书中把这些错误归咎于长久的黑色执法,和国家贫穷的口袋。在这些贫穷的地方有百分之七十的谋杀率没有被解决,更不要说强奸。而无法解决严重的罪行必将产生了更大的罪恶,Leovy有力地争论,当坏人没有被惩罚,当法律强制使Damon叔叔这样的人意识到必须将法律掌握在自己手里时,便建立起了一个复仇的圈子。当所有居住在这个社群的人们成为这个圈子的一部分并且对政府的能力感到失望,他们便放弃了警察。「可以断言,在美国好像有种共同的看法,黑人受到过少的法律制约,而不是过多。」她写到,「但是美国刑事法的苛责和软弱基本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比如学校的欺凌,我们的刑事系统原谅人们犯的一些小错,但这其实是一个胆小的杀人犯的作为。」
还有强奸,Levoy补充道。底特律总是很特殊,但在强奸这件事上,他不是唯一的城市。Maloney说,「它显现出了一种我们了解的全国性。」在过去的五年里,12,000个被忽视的、未被测试的强奸案的证据在孟菲斯被发现。克利夫兰发现了将近4,000个,塔尔萨有2,783个,米尔沃兹有2,655个,达拉斯4,144个,圣地亚哥有2,873个,迈阿密有2,900个,火奴鲁鲁有1,500个。小一点的城市也没有避免,堪萨斯城、密苏里、坦佩,有1,324个积压的物证;亚利桑那州有超过500个;密歇根的弗雷特有246个。「在全国的司法管理中,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Test400K 的资助人Julie Smolyansky说道,「况且每个州都是独立运转的,这样就很难去实践出一个最好的政策来解决它。」
Worthy最出色的成果是使底特律成为全国最有野心的——同时也是最有成效的——应对这些积压已久的物证的地区。尽管最近宣传了很多这个城市的复苏迹象,但总体来看,底特律只能算是刚刚从它的最低点走出来。教育系统仍由一位本州的应急管理者控制,另一位应急管理者已经统领市政厅已经长达18周了,在2014年的12月才卸任。在White被宣判的同一天,韦恩县刚刚避免和底特律一起提交破产报告。
国家司法研究所在去年发布了一篇详细的研究,解释底特律到底做错了什么,报告的开始写着「长期的资源枯竭」。就像警察局只有六个调查员一样样,底特律犯罪实验室只有不到三个测试DNA的科学家。而别的城市,比如达拉斯,拥有三个实验室,不管是高光还是低光的。DNA组合体系(CODIS,一个全国性的数据库,可以让每一个城市都使用全国的DNA信息进行搜索)在1998年就开始运行了。但底特律直到2002年才可以开始使用,因为这个城市并没有达到联邦政府的要求。可以确定的是,在更多的物证被测试之后,底特律在2006年的部分鉴定已经达到了合格标准。但是在2008年,实验室还是因为高错误率被关闭了。
紧接着警察开始忽略有关强奸的物证。根据一名NIJ调查者说,警察在开始时会争辩,「真正」的强奸并没有发生——声称这些情况中,受害者在撒谎,或者她们的工作就像娼妓一样。还记得那个警察局的发言人说,在2009年警察局已经遵循了适当的程序吗?NIJ的报告中显示,71%的物证并没有被上交,因为「受害者的叙述与行为的可信度不够」。在别的情况中,证据未被检测同样被怪罪到受害者身上,就像Ardelia的案例,她「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出现」或是「拒绝配合调查」。
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一位心理学教授Rebecca Campbell这样写道,因为大多数的受害者都是贫穷的黑人女性,所以很难判定这些警官的判断是否因为种族和阶级的原因被影响。「至少警方没有展现出他们对于非洲籍女性受害者的任何同情心。」
Worthy的贡献不只是在金钱方面。作为她的副手,Spada认为,她转变了「整个执行法律的文化」。在他20多年的检察官生涯中,「我看到有关性侵犯受害者的政策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是Kym带来的,她不止是解决问题,并且试图让整个社会和某些特殊的人群了解到,这些受害者真实的样子。
Worthy也推动了具体的法律和程序的改革。2014年,密歇根州法院强制规定每件强奸案子的所有法律程序,从开始到结束,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并且警方和健康护理人员必须告知受害者他们有关证物的所有权利和信息。其余20多个州也在考虑实施同样的法律。去年九月,曼哈顿侓师事务所和DOJ宣布他们共同捐赠奖金8千万美金给全国52个司法机构跟踪他们已经积存的物证。
最大的变革发生在底特律运行了十年的法医考核程序,这个程序由韦恩县一个叫做SAFE的非盈利机构运作。他们选择了五家诊所,训练其中的护士进行强奸相关的物证检测。去年8月,当地的亿万富翁Dan Gilbert——底特律加速贷款的资助人,同时也是克利夫兰骑士队的用业者。他说服自己公司的合伙运输机构——UPS,将物证从SAFE快速运送到警察局再运输到实验室。他们希望有一天,受害者可以在网上追踪他们的证据,就像他们查看包裹的运输进度一样。
在2016年五5月,大概有10,000个有关强奸的物证被测试,找到了全国41个州的750犯罪者:这些DNA和一些已经被定罪或者因为性侵犯而被惩罚的人相匹配——CODIS 称其为「连环强奸犯」。其中最恶劣的人名为Shelly Andre Brooks,他在被关押的时候就已经确认强奸了底特律的八名女性,击杀了其中六位。而从2002年遗留的证据中又发现了四名受害者,其中三名被杀害。
在Farrah和他的同事不断地推进积留物证检测的过程中,一共进行了239次调查,定罪41人;但仍有1,339个案件在等待资金的到位。「我必须表示,过去的几年中,这些受害者使我更加尊重他们。」Farrah说,「我们知道自己在执法时——我不想说不好——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们是如何对待受害者的。我发现自己开始重新认识这些受害者。」
Ardelia仍然感到很失望,这一切花费了20年——比她一般的人生还要长——才看到正义被伸张。她对于探索与发现频道的法医节目非常着迷,而且哭泣魔咒仍然存留在她身上。一位她曾经见过的心理医生诊断她患有抑郁症,而且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断地看向窗户外,去检查她的车是否还在。
Ardelia认为面对强奸她的罪犯减去了她的自卑,使她变得更加自信了。当她的亲戚想让她接送,帮忙照顾孩子,或者其他的一些事时,她不再本能地说「好。」她想要向整个城市提起诉讼,整个县,整个州。她也开始提高在治疗和法律咨询上的花费,还有一些花费使她可以在儿子毕业之后搬离这个城市——她会是这个家里第一位这么做的人。她也想要成立一个基金去帮助别的幸存者,「我希望成为一个支持者。」她这么说。
Ardelia经常回忆在法庭的那天。「我知道我不能因为他而哭泣,我也不能在他面前哭泣。我希望他看到我不吸毒,也不酗酒。我在向他证明,我在他之上。」
她的律师告诉她,White在法庭上的道歉非常罕见。「我可能,大概,是受害者的百分之十中的百分之一可以听到抱歉的。」她说。「这感觉很好,像是我的胜利。我并没有疯。」这使她感到很幸运——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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