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佐藤信夫
译者:肖书文
版本:重庆大学出版社 2012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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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学习英语,发现 Rhetoric(修辞学) 这个单词在英语中的出现频率非常的高,但是在中文世界中却很少遇到,在 Julia Galef 的 TED 演讲《Why you think you're right — even if you're wrong》中,她提到:
In other words, I claim, if we really want to improve our judgment as individuals and as societies, what we need most is not more instruction in logic or rhetoric or probability or economics, even though those things are quite valuable. But what we most need to use those principles well is scout mindset. We need to change the way we feel. We need to learn how to feel proud instead of ashamed when we notice we might have been wrong about something. We need to learn how to feel intrigued instead of defensive when we encounter some information that contradicts our beliefs.
其中关于逻辑学、修辞学、统计学、经济学四个学科对于决策的重要性,在当前的社会形态下我是非常认可的,对于决策而言,逻辑学、统计学、经济学是不可或缺的,而修辞学的价值,则在于彼得德鲁克所说的:“无法执行的决策都不能成为决策”的范畴下,修辞可以起到增强语言、文字、姿势的表现力,从而增进决策推行力的目的。当然,在阅读了《修辞感觉》以后,知道了修辞学的价值远非仅仅与此。
在某技术体系中,成为关键的主要用语如此之不稳定实为少见。比如在物理学体系中,哪能有“加速度”这个词的日语表达形式完全不稳定的情况呢?当然,这也是修辞学没有在近代日本扎下根的一个标记。
读到这段的时候这不禁令我反思,如果“修辞学”这个词在中文这个语系中都还少有出现,那么就更谈不上“稳定下来”和成为一个单独的学科体系了,而且如果这个学科又本身是非常重要的话,那岂不是非常危险的境况吗?
任何修辞的手法,无论巧妙与否,都会让人在体验的时候获得情感上的愉悦,这个愉悦的过程是带有一定思考性的,而不是粗浅的感官刺激,因为这种思考性可以让体验者获得精神上的存在感,如同修饰自己的女性,用心烹饪的美食,保留了传统的仪式,实质上是对每个体验者自我意识的尊重,以及这种尊重经过广泛传播所衍生出的文化价值。
修辞的主要作用普遍承认的有两种,作者添加了第三种:
- 说服的表现技术
- 艺术的或者文学的表现技术
- 发现性认知的造型(翻译的较为奇特)
全书介绍了其中主要的修辞方法,下面简单的列举和感受一下,作者的另一本书《修辞认识》中则介绍了余下的几种:
直喻:
忽然朝门口望去,一位年轻的女人,仿佛小鸟在起飞前一瞬间的感觉,站在那里看着我。
隐喻:
苇名的表情有了些微变化,似乎含有笑的涟漪。
换喻:
这罗生门,既然是在朱雀大街上,那么,除了这个男人以外,似乎还应该有两三个避雨的女斗笠和黑漆帽的。然而,除了这个男人以以外谁也没有。
提喻:
当艰难地走到坚田的浮御堂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那一整天都时不时地飘舞着的白色的东西,从那一刻起,才真正以浓厚的密度弥漫了空间。
夸张法:
如果有谁讨厌我就像我讨厌毛毛虫一样—如果我知道这世上哪怕有一个人对我有那种心情的话,我恐怕就会丧失活着的勇气了。被别人那样看待,我又怎么能厚颜无耻地活着呢?
列叙法:
对她太好,她冲昏头脑,可是你责备她,她又不高兴,打她,她还哭,杀了她,她又变成鬼来吓唬你。真没办法,女人这玩意儿……
缓叙法:
“这可不是玩笑啊。”温克这样说。“我可不想笑啊,”肖恩点着了打火机,“不过,我也并不因此就想哭一场啊。”
摘录:
这种观点当然并不新鲜,中国古代就有“言不尽意”一说;但新鲜的是,佐藤并不因此就排斥语言,走向“意在言外”的玄学神秘,而仍然强调意在言中。他说道:“辞典中没有收录表达仅仅一次性的特异事物的词,这决非辞典的缺陷,也非国语[指日本语]之缺陷。因为语言原本是那样的,必须是那样。但我们并非终年只体验标准事物,我们经常怀有想将自己的独特体验表达在语言中的愿望。正是这种创造语言的愿望,不仅使得“意在言中”,甚至使得“意由言创”。直喻并不只是“为了满足不得不表达难以名状的事物的要求的一种无奈手法”,或者一种可有可无的“奢侈品”或“装饰品”;相反,正如波多野完治所言:“发现一个比喻就意味着发现从未被发现的两件事情之间情感上的一致,从而向全社会的思维方式引入一种新的看法。修辞不是单纯的技巧……文章修辞的创造,就是新的思维方式的创造。”
佐藤以川端康成的著名的直喻即《雪国》中驹子姑娘那“像美丽的蚂蟥般的嘴唇”为例,颠覆了古典修辞学把比喻建立在“两类事物的类似性”这一基础上的定说,认为本质上并非直喻基于对象之间的类似性,相反,两个事物的类似性恰好是由于直喻才得以被创造出来和形成起来的“通过‘美丽的蚂蟥似的嘴唇’这一直喻,蚂蟥和嘴唇之间的互相类似这一看法是由作者向读者提出并要求着的。”
的确,当我们听到“修辞(Rhetoric)”这个词语时,我们的脑海里往往会产生“找茬”、“掩饰”、“抵赖”等这种不太好的联想,大约四百年前,撰写过《随想录》的蒙田也说过这种招人讨厌的话:“让女人们化妆、戴上面具这样的事还说得过去,害处少。我们即使完全看不到女人天生的本色也无大碍,但至于说到修辞的专家们,那就不是欺骗我们的眼睛了,而是以诓骗我们的判断力,甚至是要改变事物的本质为己任的。”
至于隐喻,作者把“直喻是拉长的隐喻,隐喻是精简的直喻”,“隐喻比直喻高级,直喻比隐喻幼稚”视为一种世俗的成见。人们赋予了隐喻太多的关注,而往往忽视了直喻的奠基作用。他认为,两者的关系远比这复杂,其中直喻要比隐喻更具原创性,因为它可以在完全不相似的东西之间建立起相似性来。隐喻只是基于已有的、已被公认的类似性,但直喻却是提出新的类似性,甚至创造出从未有过的类似性这是极有创见的观点。当然,佐藤也认为相对而言,“作为典型形式,直喻是理性的修辞,隐喻是感性的修辞”,这并不等于说直喻里面就没有感性,隐喻就没有理性,但毕竟隐喻更偏向于感性。所以隐喻的价值并不在于它更老练、更简洁而在于它更轻松地表达了直接的感觉。但表达感觉这一点“并非隐喻所特有,而且也是整个比喻存在的理由”。
甚至就连辞典上的那些标准化的解释,最初也是由成功的隐喻通过其形式化而固定下来,才逐渐进入到辞典中来的。“以隐喻为代表的各种比喻深深地渗透于语言体制内部”,从这里可看到语言的宿命即语言本质上的比喻性。正是在这种创造性和发现性的意义上“语言不是思考的外衣,而是思考的肉体本身”。隐喻虽然不能像直喻那样创造类似性,但它可以不断挖掘出被隐藏着的类似性这就是隐喻的生命力之所在。
立足于这样一种新型的认识论,佐藤反对把“夸张”看作一种谎言,甚至反对把夸张仅仅说成“不是为着欺骗,而是为了导向真实本身”。他把夸张追溯到语言和人性中的根:“仔细想想,我们常年都处于不夹杂些微近乎谎言的虚伪就无法说话的状态。这完全不是说你或我想要说谎,而是说,由于语言,我们常常不得不说点小谎。一个词用得过大还是过小,过强或过弱,我们不是常常心中没底吗?……所谓比喻,就是处理这种由于过大或过小而难以处理的语言的一种措施。夸张法作为一种辞格,也是处理语言的虚伪内涵的策略之一。咽进一步说“更本质的理由则是语言的本性包含着虚伪,所谓语言,‘原本就是可以撒谎的东西’,这也是语言或符号的重要定义之一”;文化也是如此,只有自然事实不撒谎,但那就不是文化了。
我很尊重女性喜欢修饰,并且既然吃东西当然应该吃美味的,我也很重视烹调法。但是,柏拉图讨厌化妆法和烹调法以及修辞,另外,不知为何还讨厌诗歌。这几件事倒是形成了奇妙的配比关系但从这种所谓的讨厌方式的共性中,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看出潜藏于修辞之中的、与说服功能不同的另外一种倾向,即修辞与诗歌的接近。
《增订公会演说法》与初版不同,它不是译著,而是尾崎译述,是译自哪里的什么原著,仍然不能确证。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在当时出版的书籍中并不少见,根据续篇正文的叙述及插图推测,大概是参照了几本美国当时出版畅销的辩论技法或修辞学的书后随意写下的东西。总体上应该说这两本演说法都是尾崎所著。
关于三位先驱者的工作完成情况,我也感到似乎谈得太多了。而我在这里有两个动机:
第一,我是想触及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这三个人的著述,在某种意义上以极其简略化的形式将两千多年西欧修辞学的传统在明治初期的日本再现了一回尾崎的工作是将辩论的说服技术这一古代雄辩家的风采,按照日本明治时代的风格加以概括。菊池所译的概论,从本质上论述了修辞学的作用不仅在于说服,还在于具有魅力的表现上。而黑岩的书,则成为语言表现技术的近世修辞学模型。
于是,其结果似乎是通过三个人将古典修辞学流派匆忙地复习了一遍,尽管还很不完善。在我们今天看来,似乎可以说结果就是若干年以后产生日本正式的修辞学研究者高田早苗伴峰)的知识土壤,基本上已由这三个人奠定好了。换言之,这三者形成了日本修辞学简略的“前史”
当然,速成的传统不是传统。碰巧在欧洲,正当处于“不相信修辞学”这样一个转折性的时代,在匆忙准备的土壤中匆忙培育出来的日本修辞学,由于高田早苗以后的许多人而开出绚丽之花;但刚过花期,又立即从欧洲急忙引入了排斥修辞学的风潮。因为这愚蠢的引入,日本的人工栽培之花还未结果就枯萎了,连同其根都枯死了。被移植到日本的古典修辞学传统几乎在50年间就消亡了。在欧洲,仅只有藏于地下的根还还一直幸存到20世纪前半期。
以上是五分科的问题。现在我们就请活跃在公元前世纪前半期、可以看作是修辞学理论家之第一人的西塞罗来解释这个问题。
根据我进一步所学到的东西来看,辩论家的方法或能力等一切方面,都可以归纳为以下五个分科:首先找到适当的论题;其次根据各论题的重要程度加以分配,以分辨力加以排列,而不是简单地排序;然后作为辩论为它穿上外衣、加以修饰;这之后,再将它保存在记忆里;最后是进行有品位有魅力的实际表演。
——《关于辩论家》(一·一四二)
- “构思”。这个问题,顾名思义,也就是发现一个好的构想。并且这个部分也是为确定的主题探求具有说服力的附加理由。因而它在修辞学整体中也是极其重要的科目,“逻辑的心理的”附加理由的研究,在这里已经得到绵密的展开。其中围绕被称为场所(topus)的、默认的论据研究,也颇有意思,而且,对此从一个新的观点加以再斟酌,也可望获得丰富的收获。但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它是处理人类思维倾向本身的工作,而不属于语言表现本身的问题,基于这个理由,很可惜)我决定将它从现在的课题范围中排除出去
- “配置”。这个部分,原本是探讨诸如序论——陈述——论证——反论——结论……这种辩论所展开的程序的,这个问题对于我个人来说,并不能引起特别的兴趣。这种兴趣似乎是与起承转合”这种作文上的指导有点类似的东西吧。换言之,它并不是古典修辞的特技,而且,一般来说即使不称其为修辞,实际上它也已经被研究得很充分了。想来,即使在普通的学校教育中也是作为常识看待的。这里我们就不去理睬它吧。
- “修辞”的问题,放到后面再处理。
- “记忆”。这一科目,从我们现在的角度来看,它是异质的。它甚至会让我们感到意外,它怎么会包含在 Rhetoric 之中呢?其实,这一领域早在古典时期就已经不得已而首先被舍去了。当然我们很清楚,在口语比书面语更重要的时代里,在舞台或讲台或什么宴会上发呆是很难堪的,而且在那个记忆力甚至发挥着近乎印刷术的作用的时代,这种技能很重要。但是,背诵术似乎不是一种写在书本里的问题,理论也没怎么留传下来。
- “发表”。虽然不是什么记忆的问题,但从我们的修辞学(Rhetoric)观点来看,它也是异质的。不过在古代修辞学中,对发声法以及面部表情、姿势、抬手和跺脚方式甚至指头的动作等都作过认真的研究。所谓说话技巧或举止,它应该属于舞台技术而非语言本身。如前面所见到的那样,尾崎行雄的《公会演说法》就是从当时美国的雄辩法、辩论术的书(具体的主要是指考德威尔的《实用演说法指南》这本书)中采纳了这一类的各种教导,包括插图。
我们将代替常识性语句、给予些微异质性而略微显眼的表现形式的公式称为 figure(辞格)这种 figure 算起来有几十种之多。因此,所谓古典修辞学中的修辞,也就是各式各样辞格的研究在兴趣集中于修辞领域的近代理论体系中,不知不觉修辞学几乎就成了辞格研究。
为了理解这种含义,人们一直在尝试着给 figure 寻找各种日语译名,而且竟然还没有得到一个决定性的形式。事情往往是不试不知道,现按大体先后顺序排列几个试试看吧。这里的每一个译名都是隐含着煞费苦心的痕迹的名译,我们在审视它们时,将会自然明白这个 figure 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奇妙。
“话色”——黑岩大使用的译语。它与在黑岩的书出版前一年,由东京大学三学部公开发行的井上哲次郎等编)初版哲学字D中的译语是一致的。其含义大概是语词的色彩配色吧。
“修饰”——高田早苗给 figure 配的一个译名,但可能是容易跟一般的修饰混淆的缘故吧,他的后继者们也没有采纳这个译名。尽管并非没有追随者。
“装饰”——大和田建树使用的词语,它的修饰感过强,恐怕不太适合吧。
“文饰”——坪内雄藏的用词,和前面的“装饰”一样,似乎意思过于偏颇。不过,逍遥自身倒是打算让它反映“修饰句子”这一想法的。有一定的认可度。
“辞样”——武岛又次郎(羽衣)的用词,可以说在意义上是很恰当的好译名。那以后,虽然得到佐佐政一(醒雪)等几个优秀理论家的赞同,但终究没能成为决定性的权威译名。
“词藻”——岛村泷太郎的译语。
“词姿”——五十岚力的用语。意义上还很合适,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使用。
如此这般介绍起实例来就没有个完。除此之外还有词态、词品、形容、文采、文彩等,像展览会一样。今后或许还会有人提出新的建议。在某技术体系中,成为关键的主要用语如此之不稳定实为少见。比如在物理学体系中,哪能有“加速度”这个词的日语表达形式完全不稳定的情况呢?当然,这也是修辞学没有在近代日本扎下根的一个标记。
大致说来,如前所述,从1960年开始陆续引人注目的对于修辞学的关心,自进入1970年以后,不知何故(在欧美,并在数量上)开始显示出可称为热闹的生气。如从自称为修辞学的书陆续出版的数量来看,修辞学不仅复苏了,甚至开始显示出流行的倾向——其中的多数,似乎并不是要将古老的修辞学的成果加以仔细地再研究,而是要重新建立起一个修辞学风格思维方式的而且实际上是要将古代修辞学所覆盖的五分科领域也显露出来的一种精神境界,甚至“新修辞学”这一通称都蔓延开来了。
形容事物的样态,将圆的东西称为“圆的”,将高兴说成“高兴”,这是形容词的功能。当然,并非用于修饰什么东西的词语就必须是形容词。在国语辞典中,大量的单词挤得满满的,数不胜数,所以想来,对于事物的修饰似乎无不自由之处。但实际上,对于现实的状态找不到准确表达的单词因而焦急的情况也不少。因为单词数量再多,终归是有限的,而围绕我们的现实和我们内心的风景却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变化。
思考某一措辞就是思考某种思维方式。发现某一比喻就意味着发现从未被发现的两件事情之间情感上的一致,从而向社会的思维方式引入一种新的看法。修饰不是单纯的技巧。……选择好几个措辞中的一个,意味着选择好几种思维方式中的一种。文章修饰的创造就是新的思维方式的创造。
——《国语文章论》(上集之三)
这在我国修辞观的流派中是极其少见的正确意见。
(I)水兵像驴一样愚蠢
(Ⅱ)水兵像驴一样
(Ⅲ)水兵是驴
(Ⅳ)驴
在这四个表现中,I是典型的直喻,Ⅳ是典型的隐喻,这是不用说的。也可以说I和Ⅱ是直喻,Ⅲ和Ⅳ是隐喻。但是在Ⅱ和Ⅲ之间也有一种连续性(比如我们试用日语在Ⅱ和Ⅲ之间说一说“水兵岂止是像驴”、“……简直跟驴一样”、“……跟驴没有不同”、“……几乎就是驴”、“……就是驴本身”等,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直喻和隐喻在形式上是连续的——这一众所周知的事实,产生了将两者作为同类结构来看待的错觉——盖伦所指出的这一点,本身就成为对古典修辞学常识的恰当的批判。这也就是对“隐喻‘是被缩短的直喻’(反过来说也一样)”的一般认识的反省。
我们由于总是看到飞机是用引擎的力量在飞翔而麻雀是不停地扇动着翅膀飞翔的样子,所以就认为凡是在空中急速前进的东西都称为“飞”。由于这个联想,箭也称作飞。不久发现,我们把完全不是用自己的力量在飞的滑翔机,也仍然是称为飞,甚至肥皂泡也表现为飞。想来,“飞”这样一个普通表现本身,由于反复的隐喻作用而变成了一个总之只要是在空中运动的无论什么都一样的、不可靠的表现了。换言之,成为一个焦点不确定的模糊的词了。
这个迪马塞,将罗马时代以来的诸理论加以整理之后所呈现!出来的对换喻的解说,大体如下《比喻论》第二卷、第二章):首先,在换喻中,词语被使用于与其固有意义不同的意义上,表示原本应由另外一个词语来表达的观念,其代用的结构分为8类。
他用了相当大的篇幅分别对1到8的类型给予了举例说明,但毕竟在那个时代,还夹杂着拉丁语用例,所以很烦琐。所以,我想在以下1到8的项目后面勉强塞进两三个日语用例(为了简明易懂,我选择的几乎都是常用的转化表现)。
(1)由“原因”表现结果——如用“手”表示作为结果而产生的书写文字,即为“手笔进步”等。另外,表示写文章这个结果可说成“执笔”。
(2)以“结果”表现原因——如用“眼泪”表示悲伤这一原因,或把悲伤说成是“垂头丧气”、“叹气”、“哭泣”。
(3)以“容器”表现内容——如用“酒壶”、“酒桶”表示酒,用蒸笼”表示荞麦面,用“钱包”表示金钱。
(4)以“产地名称”表现产物——如“大岛(绸)”、“九谷(瓷)”。
(5)以事物的“符号”表现其事物——如用“(挂在店铺门上印有商号名的)布帘”表示店铺,用“横纲”表示大力士,用“(柔道服的)黑带”表示有段位者。
(6)以“抽象名称”表现具体事物——如用“劳动”表示赚到的钱,用“大小”表示大小两把刀,用“九寸五分”表示短刀。
(7)以通常认为情感或内在感情所发生之处的“身体的部分”表现感情——如“心狠手辣”、“满肚子的气”、“头脑发昏”。
(8)“户主的名称”也表现了房子[房屋或机构]——如以个人名称呼的商店或公司就是这种(如“福特”汽车)所谓“观音菩萨”、“辩财女神”甚至表现了其建筑物,也属于这种例子。
根据他的《比喻论》(第二卷第四章)中的说法,提喻是换喻的一种,只是,它是这样一种特殊形式的换喻—以“更多”代替“更少”,或相反以“更少”代替“更多”。并且,他列举了提喻的四种类型:
(1)“类提喻”——比如,我们不说‘人们’,而说‘有死者’的这种场合,但‘有死者’这个说法,当然也包含着与我们同样总归有一死的宿命的动物们。”即,为了表示更小集合体的种,而用更大集合体的类名称来表现。
(2)“种提喻”——“它是用于这样一种场合,即在其本来意义上是表示某特殊之一种的词,而被用于类的意义上。比如,我们往往将恶人称为‘强盗’。”
(3)“数提喻”——以单数表现形式代替复数的,或以复数表现形式代替单数的;另外还有以大概数代替某特定的明细数等这种场合。
(4)“以部分代替整体或以整体代替部分”的提喻——“比如,有时我们以‘头’表示人的整体,还说,‘按人头付给若干数额’等,大家都这么说。”
看来,这个解释大体上是清楚的。即在两个不同事物之间由于外部的邻接性或亲近性的缘故而相互关联时,如果两者相互借代名称,这种表达方式是(狭义的换喻;而两事物之间处于相互包含与被包含的内部关系时,即处于整体与其部分的关系时,相互借代其名称的是提喻。只是,广义的换喻必然包含这两个方面。
夸张法,是将事物作过度的夸大或缩小的、在一个远高于或远低于原实际状况的程度上提示该事物。但是,那不是为了欺骗,而确实是为了导向真实本身;是为了以叙述置信之事而使确该置信之事得以明确。
——《辞格》(一·二·一)
所谓当真地说谎就是明明知道而故意骗人。这的确不太值得赞赏,且有时可能就是小偷的开始。憎恶夸张法的人,一定觉得夸张法就是小偷的开始。
但是真相完全不是这样。真正为了骗人的谎言,必须讲得不像谎言一样即使夸张过头,也会不让它的过头这种事败露,即煞有介事地完成,否则就起不到谎言的作用。夸大广告之所以受到责难,原因就是因为它装出不是夸大的样子,最终,在善良的消费者看来,不觉得是夸大广告。作为不道德的夸张,是以绝不表现为夸张法为其特征的。
但是,在自古以来的修辞学中可以作为夸张法例句而列出的文章,我们统统作了了解,我们不能不注意到,那些文章一看就知道是夸张法。换言之,为了骗人的那种夸张法,还不曾有过。这种骗人文章常常呈现出完全不是夸张法的表象,所以往往不会被听者或读者如此认定,也就是说,它是巧妙的谎言。其实,夸张法同反语一样,都是与谎言相反的说法(或将计就计的谎言)。
所谓文化,是符号的体系。支撑符号的,是规约和信用。仅在这一点上,像语言一样令我们感到不安却重要的符号,像货币一样可靠但却无聊的符号,两者都绝无区别。如同每当去理发时态度骤变的理发师,或每当使用时意义完全不同的词语,或不让我们取存款的银行,等等,恐怕都将威胁我们的文化。
所谓谎言是对信用的背叛,谎言是对语言的威胁。
所以我们为了维持语言/文化而憎恨谎言。我觉得,如果有一个谁都不说谎的社会,那对于语言/文化来说是一种理想状态。但那不过是一种理想而已,所以不可能实现。也是因为人的本性乖僻的原因。但,更本质的理由则是语言的本性包含着虚假而且所谓语言,“原本就是可以扯谎的东西”。这也是语言或符号的重要定义之一。自然的事实不是不说谎而是说不了慌。所谓符号体系或文化,因为给予自然的事实以“谎言的可能性”而得以成立。正是我们对谎言的恐怖,对维持信用的努力,才是符号、语言、文化的一个条件。
语言或文化之所以有时候很累人,是因为需要为维持信用的体系而不断努力。其努力见成效后(虽然是不可能有的事)假如这种理想的无谎言的世界真的出现了,语言就显得似乎失去了谎言的可能性。于是,语言很快就不是语言,而已经成为自然事实了。
这种世外桃源是不存在的。但是认定这种理想状态已经实现的棘手的错觉是存在的。因为自己不说谎,所以就轻易地断言过去不曾扯过谎,而且今后也决不会扯谎,这样的人,以及笃信自己在使用语言时能够以个人的意志和信念而不说假话这样的乐天派,遍地都是。对于这样一些人,语言和文化其实既不是语言又不是文化,而几乎接近于不说谎的“自然”了。要真是那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可悲的是,那只不过是一种错觉。没有不断的努力和些许疲惫以及意外喜悦的语言,即忘却了修辞而平淡的语言,是将文化乔装成伪自然。在极端的场合,甚至不难将口号也作为自然现象来理解的那种语言意识,难道不是可怕的没有自觉症状的病症吗?
处于健全状态的语言中,当然是会有“对谎言的惧怕”这样一个本来禀性的影响的。换言之,作为信用体系的文化,为了维持自己,常常在其周边需要谎言的威胁,这可以将问题扩大到哲学的层面,而且或许也应该扩大到哲学层面。但是,我们当前的问题,是夸张法。
夸张法让我们意识到语言本质上的谎言的可能性。它往往以一种嘲笑我们为维持信用而作的不断努力的恶作剧来医治我们的这种努力的疲惫。由于夸张法,我们有时会感到松了口气,心里的郁闷得以消除。
列叙法,是试图使文章的外形和它的意义内容以及由此而得到造型的现实达到相似的一种努力。它企图由表现的语言来确定被表现事物的模型,是试图将呈现数字风格的语言强行用于模拟风格的一种尝试。的确,比起不用指针只读数字的数码型钟表来说,以长短针形成的角度大小来描绘时间流逝的印象的模拟型刻度盘,更容易接近我们的生物感觉。因为角度成为了时间的模型。
一句话,即使是列叙法,其列叙的方式也有各种倾向。粗略地说,大概可以分为列举法和渐层法两个类型(如果用五十岚力独特的用语,那么列叙法和渐层法则完全作为种类不同的辞格来处理,但我们想暂将列叙法作为总称,其中包括列举法和渐层法这样两个类型)。
[缓叙法](1)“不积极肯定某件事,而明确否定与之相反的一件事。或(2)总之是弱化表现那件事,即使是有程度之差。‘其目的’、意图的确在于:给予缓叙表现所掩盖着的积极的肯定以更大的力量和分量。”
——丰台涅《辞格》(一·二·二)
缓叙法,是通过语言上的否定即由发动想象力而得以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