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是只猫
文_张 泽
图_DEN
是生?是死?高远的生命状态究竟如何?
高远艰难地从自己的白色夏利N3中爬出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仰面躺在路旁,嘴里大口大口殷红的鲜血顺着面颊和脖子流淌到雪地上,变成冰冷的血水。高远的身体慢慢停止了抽搐,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小刚和小强
2014年1月29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小刚和小强走进一家麦当劳,挑了张四人的桌子坐下,小刚极为自然地把腿架到了旁边的座位上,二人开始清点今天的收获。
“你就不能文明点儿,走一天了,知道你那破鞋多脏吗?你往上一踩别人怎么坐?”小强一边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钱包,一边抱怨,“今天就这一个,两百现金,这不是往死路上逼我是什么?”
小刚索性把另一条腿也放了上去,把椅子背转到背后,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三个皮夹,一个个地翻着。在短暂的统计工作结束之后,小刚把一个红色的皮夹插到牛仔裤后袋里,其余的两个再次塞到了怀里。
“两—— 千 ——七。”小刚故意把语速放得很慢,好享受一下对面同行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化,“兄弟,毛主席的光芒咱是没赶上,咱只能一分能耐换一口饭,丰俭由己。我倒想让我爸当年努力努力,我好能早出来几年,好歹还有机会能亲眼看看健在的毛主席。”
“妈呀,那时候要是抓到了我们这一行的,根本不用麻烦警察,边上一群英勇的人民群众就能把你当场打成终身残废,然后留口气送到派出所,再蹲几年监狱……你乐意这样就回去吧。”
“哪儿像你说的那样?那时候的人民群众还是很友善的。人分三六九等,虽说咱们这行自古以来都是下九流,也没人乐意给咱平个反,但是呢,不能说职业不好就丧失了积极向上的精神。干一行爱一行,咱得争做下九流里面的阳春白雪,你说是吧……”
“是个屁!今天你是运气好碰上有钱的主了,还阳春白雪,知道啥意思吗?还他妈挂在嘴上……”
“你看你,作为这个光荣行业中的一员,出言鄙俗,一看就是没有文化的主儿,没文化又怎么能将我们的事业发扬光大呢?”
“少来这个,你丫就一贱人,今天踩了狗屎了,跟我得瑟。”
小刚把腿从椅子上撤回来,仔细地检查两只鞋的鞋底,最后在纹路凹槽中发现了一块暗黄色的固体。
“妈的,弄不好真被你丫说中了。”小刚眼睛一直盯着那条被黄金填满的凹纹,抬起头来,发现小强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这眼神让小刚感到像是有冰块滑进了他的脖领。
“嘿嘿,刚哥,咱是不是有规矩说,年关不干活?”
“啊,对啊,师傅传下来的规矩,咱不能让人家一骂骂一年。”
“刚才你也说了,咱得争上游,有进取心对吧?”
“啊……对……我说了吗?”
“你说了,呵呵。你说咱他妈得把这事业发扬光大,想振兴咱这行,光这样不行啊。”
“兄弟,你的意思是……”
“咱要不然加个班吧。”小强眼神往收银台一瞟,小刚转过身来,看到一个戴着眼镜衣着干净的中年男人,三十五岁上下,透出来一股书卷气。小刚转回身,看着小强,小强微微地点了点头,“怎么样?不算肥,咱就为了练练手,顺便挣点过年出去玩儿的钱。”
小刚又回头把那男人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成,我托着你,完事对半。”
“OK。”
吃饭的时间过了,快餐店里没多少人,只有两个收银窗口开着。小刚走到一个空着的收银台前,要了两杯可乐两个巨无霸,付了钱,端着盘子直直地往中年男子的方向走了过来,眼睛看着男人身后的小强,看似不经意地一下撞上中年男人,小刚手一抖,两杯可乐以一种力学上的完美弧线向下坠落。
“哎哟……哎呀……”小刚俯身去拾地上的饮料杯,可乐为男人的棕色皮鞋做了一次美容。
“您看这话怎么说的,我这光看着那边我女朋友了,没注意您,对不住啊,大哥。”小刚抽出面巾纸作势要给男人擦鞋,蹲在地上觉得那男人半天没动静,抬头一看,原来他正看着收银台的人造石台面发呆。
“大哥,大哥?”小刚拉了拉男人的裤腿。
“啊?”男人一低头,发现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正一脸歉意地用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看着他,同时还看到了自己被可乐强迫做了面部按摩的皮鞋。
“大哥对不住啊,洒在您鞋上了,我给您擦擦吧。”小刚再一次作势要擦,男人这次终于做出了令小刚满意的动作,蹲下接过小刚的面巾纸,“不用,我自己来。”
“那……大哥对不住了啊。”小刚抓起两个汉堡飞也似地跑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坐在后面等小强出来。五分钟后,小强满面春风地拿着两杯可乐走出来。小刚吹了声口哨,示意他在这里。
上了车,小刚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公园,然后两个人开始一语不发地吃东西。下车后,二人走到个僻静角落,小强从怀里掏出男人的黑色皮夹。
“那男的在你前面,你得手了他付钱时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你走了后他继续盯着桌面发呆,让我先买的饮料。直到我走人,他一直站在那里,傻瓜一个。”
“这生意难得遇到一次哈,看看里面有多少银子。”
小强打开皮夹,里面除了一张纸条和一块磁铁外,没见任何印着“中国人民银行”字样的纸制品,甚至连一张对他们毫无意义的银行卡都没有。
“我们被玩了!”小强拿出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钢笔字:
二位,抱歉没让你们如愿,磁铁是撑分量的。
高远
小刚和小强面面相觑。
“遇到高手了。”小强过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人不可貌相。”小刚抢过皮夹,里外翻了翻,确认的确没有东西。
“妈的,下次别让我看到他,非给丫挺的个教训不可!”
“认便宜吧你,没让人家黑了就不错了。”小刚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自己身上的物件,突然感觉自己的屁股口袋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忙下意识地一摸,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一句话:
“妈的,被黑了两千。”
出租车司机谢涛的皮夹
谢涛现在感觉累得要死。
手腕上三十块买来的金劳告诉他:现在已经七点了。谢涛看着这块金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总觉得这块表走到某天的某个整点时会从侧边弹出个小机械臂,上面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之后,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现在七点了……跟谢涛小时候听的收音机中的小喇叭广播一个调。
从早晨六点到现在,除了吃饭时间,车的后座就从来没空过,其实谢涛一开始也挺高兴,可开到后来就受不了了。后座上的一对情侣正小声说着话,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岁左右,比谢涛小个五六岁的样子。谢涛在后视镜中瞟了那女孩一眼,觉得跟自己的前女友糖糖长得挺像,于是在接下来的十秒钟内,谢涛再一次陷入了往事如风的深沉意境中。
车到了东马路上的新世界购物广场,后座的情侣让谢涛停车,男孩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计价器瞅了半天,确认看不清楚之后问谢涛多少钱,谢涛说十六块五,男孩付了钱,牵着女孩的手下了车,谢涛听到女孩让男孩下次出来戴上眼镜,男孩支支吾吾一边解释着,一边把车门关上了。
谢涛觉得今天实在有点累了,虽然接了不少活,但把身体累坏了不值,还是回家吧。
谢涛挂上挡,在鞋底距离油门还有五厘米的时候,后车门被打开了。
“师傅等一下啊,我有个朋友还在里面。”后座的小眼睛男孩指了指旁边的麦当劳,“马上出来,先别打表了。”
“兄弟,我今天不接活了,再找一辆吧。”
小眼睛男孩往窗外看了看,来往车流中基本上看不到出租车的踪影,遂转过头来对谢涛说:“您看这车实在不好打。”男孩拿出一个棕色皮夹,抽出五十块钱递给谢涛,“要不这样,甭打表了,给您五十,要是多了您就甭找了,少了我再给您。”
谢涛犹豫了一下,接过钱来透着光看了眼,确认是真币之后收到自己的腰包里,说了声:“行。”
五分钟后,从麦当劳里走出来一个男孩,一手一杯可乐,小眼睛男孩对着他吹了声口哨,示意他在这边。
拿着可乐的男孩上了车,小眼睛男孩对谢涛说:“师傅,走吧,前面的中山公园。”
谢涛心想十块钱的车程给了五十,还不用公司分成,看来这生意做对了。
到了中山公园,两个男孩匆忙地下了车,临走时连后车门都没关好。谢涛只得亲自下车把车门关好,却发现后座上多了一个红色的皮夹。
谢涛的第一个反应是回头找那两个男孩,却发现那两个男孩已经一路小跑地进了公园。
现在谢涛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是老天爷派下来的散财童子。
谢涛抓起钱包插到后裤袋里,上车回家。一没开票二没记牌,没什么可怕的。
回到家里,谢涛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那个红色皮夹,看看里面有多少张毛主席。
“1600……1800……2000……2058。头一次有人按月给我发工资。”
谢涛现在很幸福,一天的劳累也都投胎转世了。
明天开始提前放假吧,反正是我一个人过年,这点钱玩个三四天足够了。谢涛这样想着,脸也没洗,扑到床上蒙上被子就开始睡。没过一会儿,每晚都让邻居头痛的“雷声”又开始了。
谢涛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姐姐儿时纯真的笑声。
长途汽车上的东北司机(1)
华龙飞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小男人,一米七二的身高,又白又瘦,在他开口说话之前,谁看见他都不会觉得他是个东北人。
三年专科,华龙飞非常努力地学习,成绩优异,还交了一个女朋友,叫谢矜。然而他却没有选择去接着读本科,他想早点赚钱,分担些远在东北农村的父母的负担。年级主任和他的关系很不错,毕业后把他介绍去了一家经营出口纺织品的小公司。华龙飞第一天上班,公司里的女同事都偷偷地看着这个站在经理身边的清俊的男孩子,经理向大家介绍过之后,让华龙飞跟同事们说两句话,华龙飞清了清嗓子,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做了一番信心极其坚定的表态,然后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办公室里面的同事们。众多大龄单身女青年登时大跌眼镜,还有几个碰倒了桌子上的水杯,一时间办公室活力四射、朝气蓬勃的景象让经理甚是感动,当时就对华龙飞说:“你可能是个有前途的人,不过你得先学会说普通话。”
2009年,金融风暴席卷了全球,华龙飞所在的公司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但还是被2011年的余波吞噬了。
华龙飞失业了。
华龙飞尝试了很多工作,但都不尽人意。万般无奈之下,华龙飞用自己两年工作的微薄积蓄考了驾照,想去做长途车司机,然而人家告诉他,大客车客运运营的从业资格需要五年,而他只在驾校里摸了一个多月方向盘,然后就再也没摸过了。最后华龙飞买了两条中南海,托一个大学同学帮他搞到了准运证,租了辆破车跑沧州到天津。
2014年2月7日下午两点十四分,农历大年初八。
载着满满一车人,客车行驶在104国道上。
十八个小时前,华龙飞刚刚走下火车,回到租住的小平房里。老婆谢矜回来得稍早,已经把房子整理好了。简单的洗漱后,二人上床睡觉,旅途的疲惫已经让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华龙飞的手机响了,是谢矜的短信:“老公,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今天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华龙飞心里很难受,他一直觉得对不起老婆,没有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谢矜一直站在身后鼓励他,不离不弃;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她毅然选择和自己结婚,没有婚礼,没有酒宴。然而自己现在却无力把她的生活变得更好,似乎从出生自己就一直在被别人照顾着,上学的时候父母不让他干农活,告诉他安心念书;现在老婆也一直默默地……华龙飞内疚着,自责着,却又感到如此的无力。
“流氓!”身后女孩的尖叫打断了华龙飞的思绪。
“流氓!别碰我!”女孩的尖叫声变得颤抖。
华龙飞想了想,决定去看一看。
客车打着双闪,缓缓停在了备用车道上。
华龙飞离开驾驶席,快步走到客车的最后一排,看到两个光头男子正搂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其中一个的手背上能看到文身的图样——那种俗不可耐的龙。女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可能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女孩看到华龙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下就被两个光头按住了,女孩的眼泪流了下来。
“大哥,救救我,他们,他们……”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华龙飞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乘客,所有人都若无其事地坐着,不敢对上华龙飞的眼神。
“姑娘,过来坐到我旁边来。”他伸手去抓女孩的胳膊。华龙飞不想把事情闹大,也知道这些小流氓虽然大事情干不出来,但让自己吃点苦头还是没问题的。
一个光头男猛地打掉了华龙飞的手,站起来一拳打在华龙飞的鼻梁骨正中央。
华龙飞向后一倒,头撞在了座椅的椅背上,鲜血直流。
另一个光头也站起来,走过去踩住了华龙飞的手,之前的光头走过来,一只腿压住华龙飞的另一只手,另外一边的膝盖顶住了华龙飞的肚子,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耳光一个一个重重地扇在华龙飞的脸上。
华龙飞没有反抗的能力。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恐惧,本能地想要求饶。
光头见华龙飞没有反应,继续向他的脸上砸下暴雨般的拳头。
华龙飞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面一直嗡嗡地响,视线也被血糊住了,然而“雨”越下越大。
求生的本能让华龙飞疯狂地挣扎起来,他艰难地挣开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摸到了那把老婆送给自己防身的蒙古刀。
摸到刀柄的一刻,华龙飞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刀拔了出来,向视线模糊的正中央孤注一掷地插去。
“雨”停了,华龙飞无法睁开眼睛。他翻过身来呕吐着,吐出来的东西是粉色的。
华龙飞隐约听到杂乱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夹杂着那个女孩的尖叫声。
华龙飞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地上的呕吐物和血迹,旁边还倒着一个捂着脖子抽搐挣扎的光头男,另一个已经和所有乘客一样,不知所踪。
光头男的脖子上好像插着什么东西。
华龙飞此刻脑中只有恐惧和逃生后的狂喜,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华龙飞已经认不出插在光头男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但他一眼认出了系在刀柄上的、谢矜亲手为他编的平安结。
手机突然尖叫起来,铃声是陶喆的《黑色柳丁》。稍稍定下神来的华龙飞意识到是自己的小舅子谢涛发来信息了。
“姐夫,一直受你和姐姐的照顾,我也知道你们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今天你回来后先来我这里,我这里有点钱,给姐姐买辆电动车,她的公司离家远,别让她天天这么累骑自行车了。”华龙飞艰难地用颤抖的手拿着手机看完了短信。
高远的故事
高远一个人在醉美轩喝着闷酒。
今天是大年初七,黄金周最后一天,酒吧里人头攒动,台上的岩石乐队一如继往唱着慢摇的歌,配合着下面纷乱嘈杂的人群。这让高远有些受不了。
高远坐在吧台的角落,大口大口灌着啤酒,想让这东西把自己彻底麻醉,然而效果却不尽人意。高远想要一瓶伏特加把自己彻底放逐,但可惜他口袋里的钱不够了。
喝酒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缓释一下。
高远让服务生又拿了两瓶嘉士伯,饿虎一样抓起一瓶灌进胃里,连打了几个嗝,自己感觉好了一些。他伸手去抓另一瓶,却抓了个空,一旁的男人正拿着那瓶啤酒小口啜饮着。
“你来了。”高远示意服务生再拿两瓶啤酒,被旁边的男人阻止了。
“喝得不少了,算了吧。要想喝,我把这瓶给你好了。”一旁的男人是高远的高中同学,缪铖杰。
“那瓶本来就是我的。”高远一把抢过来继续灌,五秒钟后,吧台上多了个空瓶,又过了五秒,吧台上多了两条叠着的胳膊,上面架着个脑袋。
“跟我说说什么事,还没见过你这样不要命的时候。”缪铖杰说。
高远努力回想着,酒精开始慢慢起作用,最终他想起了腊月二十九的倒霉事情。
“腊月二十九,碰上了件倒霉事。”高远还想要酒,被缪铖杰又一次阻止了。
“少喝酒,多说话。继续说,什么倒霉事?”
“那天学校发了犒劳,我把钱转到另一张卡上,准备转天去付首付。”
“嗯……犒劳……我们一般把那个叫做年终奖金……我们和土匪还是有区别的,我觉得。”
“其实没什么区别,土匪抢商队的,我们抢学生的。”
“这倒是,继续。”
“嗯……”
高远毕业于天津音乐学院键盘系,曾在乌克兰钢琴专家班上学习了两年,回国后就留在学校,担任键盘系的讲师。
高远也试过写两篇学术论文,想提前几年混上副教授,可就是写不出来。别人曾经告诉他给学生留论文作业,挑篇好的找找“灵感”,高远也试过,还是不行——学生们普遍文学功底太差,写出来的东西自己看了都恶心,照搬又怕出事,就放弃了。
一个学期留了四篇论文作业,自己却一篇学术论文没憋出来,挺闹心。期末的时候,学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似乎想表明“我们什么都知道”,看得高远毛骨悚然,弹钢琴的手都不稳了。从那以后,高远再也没有打过学生的主意,就老老实实混日子,直到2013年混上副教授——中间还是托了点人情,要不然一篇论文都没发表,晋升不可能有他的份。
高远这一年都算是风平浪静。年初平稳地混到副教授,五月写了首钢琴曲,业内反响还可以,其他的乏善可陈。时间直接跳到农历年底,让高远变得这么颓废,只因为那一件事情。
2014年1月29日下午六点四十五分。
高远从自己的白色夏利N3中走下来。三个小时之前,高远刚刚把年终奖金打到了自己用来存房款的卡上。
想着明天就能够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了,高远心情不错。老婆从嫁给自己的第二年就后悔了,只因为两人一直住在租来的小平房里,为了省钱,高远坚持要住在这里,理由冠冕堂皇:早点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
房子的事情老婆跟他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有几次甚至闹到要离婚,然而高远还是坚持着否极泰来的道家理念,坚决不换房。
一年一年过去了,天津的房价渐渐趋于平稳,虽然在几个大城市之中天津的房价还算是不高的,但像高远这种一只脚踏入小资产阶级的行列(消费品),另一只脚还深陷在无产阶级的泥潭中(物质生活质量)的小市民,想要自己负担起一套房子还是困难重重。随着夫妻二人积蓄的增加,高远老婆也慢慢想开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要是真离了婚未必能找个比高远强的老公,现在满大街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个个都憋着劲要嫁个有钱人,自己虽然姿色还可以,但毕竟已经跨过了三十岁的槛,成了下架的旧版工艺品,不能再想着跟那些刚上架的时髦新品争夺市场了;高远虽然不怎么样,但至少有份稳定的工作,收入虽然不高,但也不算低,奋斗几年买套房子还是没问题的。
高远一路小跑地过了马路,进了新世界广场一楼的麦当劳。今天老婆加班,做不了饭,自己买几个汉堡回家就当是晚饭了。站在收银台前,高远想起老婆不吃辣,给她带两个麦香鱼回去吧,自己来两个辣腿堡。
“先生,您好,请问要点些什么?”
“嗯……我要……”
高远被人撞了一下,然后觉得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脚上。
“哎哟……哎呀……”高远转过头,看到一个男孩正蹲下身去扶倒在地上的饮料杯,洒出来的可乐把自己的鞋浇了个遍。
“您看这话怎么说的,我这光看着那边我女朋友了,没注意您,对不住啊,大哥。”小眼睛男孩一脸歉意地望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要帮高远擦鞋。
高远蹲下接过面巾纸,抽出一张说:“不用,我自己来。”
“那……大哥对不住了啊。”小眼睛男孩继续表示着歉意。
“啊,没事。”高远头也没抬,继续擦鞋,示意身后排队的人先点餐。
鞋擦完了,高远起身,整了整衣服,对服务员说:“两份大薯条,两个腿堡,两个麦香鱼。”
服务员在收银机上轻松地敲打了几个键,对高远说:“一共六十二元。”
高远伸手去摸自己的皮夹,口袋里空空如也。
高远懵了,立即把身上所有的口袋全都翻了一遍,确认自己的皮夹失踪后,高远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自己周围的地板上地毯式搜索一番,没有收获。然后,他从麦当劳跑出来,以自己穿过的马路为中心,在一百米半径中又彻底地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
高远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拿出皮夹是在下出租车的时候,所以,那个洒可乐的小眼睛男孩肯定脱不了干系。
现在,高远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房子被偷了。
台上的乐队换了一首歌,还是慢摇。
“是够闹心的,挂失了没有?”缪铖杰问。
“当时我就报警了,转天挂的失,但是赶上过年,都放假了,要过几天才能有消息。回家老婆一听就急了,眼泪都下来了,说了一堆狠话,我也记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要离婚什么的……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没说,老婆一气之下回娘家了,大年三十的班也没上。”
“那这年过的,可太难受了!不过钱应该丢不了,放心好了。”
“谁知道呢……据说现在那些人没有密码也能从银行数据库里黑出来密码。”
“你那卡的密码是什么啊?”
“我老婆的生日。”
“好,这样的话你那钱基本上就没了。”
高远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缪铖杰,缪铖杰一时手足无措,说:“别瞎想,我是搞物理的,良民,良民。”
高远打量了他半天,又重新把头埋在手臂里。
缪铖杰看着高远想了想,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最后拍拍高远的肩膀。高远抬起头来,眼睛已经被酒精弄得充血了。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把那张卡弄回来,只不过你要承担一点点风险,你想试试吗?”缪铖杰意味深长地问道。
高远猛地坐起来,盯着缪铖杰说:“只要不让我死,什么都行!”
“真的?”
“真的。”
“那好,明天我去找你。”
“等等,你先跟我说说要去做什么。”
“没什么,做个小实验,之前已经用活物做过试验,看来没什么危险,也没有经受什么痛苦和惊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
高远一头雾水,问:“什么实验?”
“你应该听说过所谓的平行宇宙吧?”
“啊?!”
2014年2月7日,农历大年初八。
高远的白色夏利N3缓缓驶进南开大学,在量子实验楼前停下了。
今天的天色很暗,让人觉得阴冷。高远仰头望着竣工不到两年的大楼,这楼有十几层,外墙周身惨白,一个个窗口像是一只只眼睛,无时无刻不用这空洞的眼神望着他。正门很大,张着嘴似乎要吞噬渺小的自己。
高远不禁打了个冷战。拿出手机,翻到缪铖杰的名字,他按下了通话键。
“小缪,我在楼下……嗯,好的。”挂断电话,高远向正门走去。
三分钟后,缪铖杰裹着黑色的羽绒服走了出来,看到高远,笑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今天好冷。”高远进了楼,觉得暖和了许多。
“嗯,下雪下的。”缪铖杰对着值班室的人亮了亮自己的胸卡。
“这座楼盖了两年不到,地上的十四层是可以公共使用的,十五层是资料室,不可以随便进出;地下的三层只允许相关人员进入,因为涉及重要的仪器和军事机密。”缪铖杰带着高远来到走廊尽头,面前是一部电梯,看起来和正门大厅的那两部有些不一样,原本是按钮的地方换成了一个刷卡机。
“军事机密?”高远有些诧异。
“嗯,国家有时候需要我们去研究些用于军事上的东西,不过这些跟我无关,我只负责跃迁机的试验和数据收集。”缪铖杰用自己的胸卡在刷卡机上划下,电梯的门开了,二人走进电梯,缪铖杰按下了“B1”键。
“你说的那个什么跃迁机是不是就是一会儿实验用的东西?”高远问。
“嗯,其实简单点儿说,就是把你跃迁到别的平行宇宙的具体时间,应该是安全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用别的动物做一次跃迁,确认安全后你再来。”
“哦……好的。”
二人走出电梯,来到地下一层的实验基地。
高远跟着缪铖杰来到右边倒数第三间工房。一进门,高远很惊讶,工房内部的空间非常大,相当于一个机库的大小,正中央摆放着一套巨大的设备,设备的两端像是特大的电磁感应装置,中心是一个金属质地有电梯间大小的密闭空间,设备的周围被密密麻麻的管状物环绕着,工房角落的仪器貌似是这个巨大设备的控制台。
“这就是跃迁机。”缪铖杰指着两端的部件说,“两边的部件是由超导磁铁和被包围着的质子束管构成的粒子对撞机,后面是质子光速加速器和推进器,周围的这些管状物是偏向磁铁和聚焦磁铁,中心是由钨合金制成的跃迁舱。”缪铖杰解释着。
高远看起来被这个巨型设备吓住了,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个设备只是粒子对撞机的改良升级,之前的粒子对撞机能够让极少数的原子在一瞬间成为黑洞,而现在使用的质子光速加速器能够使粒子加速到非常接近光速的速度,虽然粒子的速度比之前使用质子同步加速器和推进器的时候只快了一点,然而却发生了很奇妙的变化:之前创造出来的黑洞只是随机的几个原子,状态和位置都是不可预知的,现在创造出来的黑洞却是规则排列的,而且粒子速度越接近光速,这种黑洞原子排列的规则程度越高,越能把瞬间释放出来的能量集中化;同时,当黑洞存在的一瞬间,光速是变化的,形象地说,在那一瞬间,光是向四周发射的,而黑洞却可以反向地把光‘拉’回去,然后原子黑洞消亡,放出大量能量,光速再一次回到初始状态……我们可以理解为,在那一瞬间,光速是不定的。再加上瞬间的巨大能量,于是便有了向四维时空轴的某一点跃迁的可能,也就是平行世界的跃迁。”缪铖杰一边解释,一边走向控制台。
高远完全懵了。
“那……那个……如果是释放出非常巨大的能量,那么在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不会马上消亡吗?”高远小心地问。
“那些能量释放是一瞬间完成的事情,而且在释放中有很大一部分能量已经通过创造出来的四维空间通道分布在四维时空轴的每一点上了,所以,你是安全的。”缪铖杰看起来信心十足。
“我……还是不放心。要不然你先拿别的东西试试?”
“好吧,你等等。”缪铖杰走出工房。
过了几分钟,他抱着一只猫进来了。
“这只猫原先被我们用来做过试验,平安无事。”
“嗯,那个……试验一次要用多长时间?下午我还要回沧州把老婆接回来。”
“嗯,大约要用二十分钟吧,耽误不了你下午的事情。”
“嗯……好吧……”高远终于答应了。
缪铖杰把猫放进跃迁舱,关上舱门,示意高远来操作台。
两人走到操作台前,缪铖杰开始操作跃迁机,头上缓缓降下来两只透明的高分子防护罩。
“因为在跃迁过程中会放射出多种射线,所以要用防护罩来保护操作员。”缪铖杰解释。
“那舱里的物体呢?”
“不会有事,周围的导向磁铁会把射线偏离中心,而这间工房的墙壁也都在内部掺入了防辐射材料,所以隔壁的人和里面的人都不会有事。”
高远一直盯着中心的跃迁舱。
二十分钟后,防护罩缓缓升起,高远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缪铖杰打开跃迁舱,把猫抱出来,小猫睁着大眼睛,四处打量着。
“喵……”小猫礼貌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你看,没事吧。”缪铖杰笑着说。
“这就完了?我什么也没看见啊?”高远诧异地问。
“你还想看见?学过物理没有?一个米粒大小的黑洞就拥有318个地球的质量,你要是能看见,地球早就没了。”缪铖杰把猫抱出去,回来后对高远说,“现在没什么顾虑了吧?你想要找回丢了的皮夹,只要回到与这个世界十分相近的平行世界中的那一时刻,让皮夹别被偷了就成了。”
“那我也只能保证在那个世界里皮夹不会被偷啊……”
“是啊,现在只是试验阶段,可能你回到那里保证自己的皮夹不被偷,然后再回到与所去的那个平行世界十分相似的另一个平行世界之中,也许你的皮夹还在的。”
“另一个平行世界?不是回到这里吗?”高远开始害怕起来。
“根据海森堡测不准原理,你无法同时得到一个粒子的准确位置和动量,如果把粒子推广到宏观世界,推出来的结论也是一样的,就是你没办法重新确定某个世界的位置和时间。不过这种情况只是猜测,毕竟现在对四维世界的秩序我们还是不明了。”
“就是说我会回到另一个世界,但除了皮夹还在之外,其余的一切客观现实是不会改变的,比如我来到这里?”
“差不多。”
“那我怎么确定去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吧,心诚则灵……呵呵。”
高远沉默了。他觉得这东西实在不可信,感觉有点唯心论,但缪铖杰却又能用如此唯物的物理学理论诠释出来,挺玄乎……他隐隐有放弃的打算,但转念想到自己辛苦奋斗这么多年的房子就这么没了,实在不甘。
“好吧,开始吧。”高远横下了心。
高远进入跃迁舱,缪铖杰回到操作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步骤,质子光速加速器再一次开始运作起来,发出隐隐的声响。声音传到高远的耳朵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严重,高远努力平复着情绪,开始回想当时的场景。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高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个自己,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他看到自己正在吃饭,看到自己打架,看到自己与一个陌生的女人独处一室,看到自己正向着麦当劳店走去……高远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那个希望重现的场景:自己正在把一张纸条放进空的黑色皮夹中……
二十分钟后,高远从跃迁舱里走了出来,头有些晕,缪铖杰跑过去搀扶着他,口中说着什么,但高远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记不起来。
过了几分钟,高远的意识慢慢地恢复了,他看了看缪铖杰,然后赶忙检验试验是否成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竟然真的多出了一个新的棕色皮夹!高远在狂喜中打开皮夹,看到了里面朝思夜想的那张银行卡,然后一个劲地摇晃缪铖杰的肩膀,一边笑一边大声说着:“谢谢!”
缪铖杰一副愣怔的表情——那不就是他几天前刚刚换的皮夹嘛,为什么要谢我呢?
“小缪,谢谢啊,谢谢啊!房子算是被你找回来了!”高远的言行举止让缪铖杰大为不解。
“房子?什么房子?”缪铖杰纳闷得很。
“哈哈,你装什么呀……”
“……我送你出去好了。”缪铖杰已经快无语了。
“嗯,好,谢谢,哈哈……”
高远站在自己的夏利N3面前,感觉似乎有些不对,他隐约记得这辆车是经常抛锚的,但又好像有点拿不准。高远没多想,跳上车发动引擎,只想马上去沧州把老婆接回来。
车行驶在104国道上,高远默默盘算着到了老婆娘家应该怎么和老婆说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手机响了,高远拿起来,发现是老婆的短信:今天我有点事情,回家时会很晚,你自己买点东西吃吧。
高远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老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手机又响起来,还是老婆的短信:对了,明天你和装修公司联系一下吧,我想快点住进新房子。
高远根本不记得房子已经买下来了,首付款还一直在这张卡里面,银行的贷款也没有办,哪里来的房子?!
车子突然失去了动力,惯性让高远猛地前倾,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轮胎痕迹。
长途汽车上的东北司机(2)
2014年2月7日下午两点十四分,农历大年初八。
载着满满一车人,客车行驶在104国道上。
十八个小时前,华龙飞刚刚走下火车,回到租住的小平房里,老婆谢矜回来得稍早,已经把房子收拾好了。简单洗漱后,二人就上床了,妻子撒娇地偎进华龙飞怀里,疲惫的华龙飞却一动不动,谢矜生气地背过身去。
华龙飞坐在驾驶席,哈欠连天,不懂事的老婆让自己昨天没睡好,现在困得要死,一肚子怨气。
“流氓!”车厢内传来女孩凌厉的尖叫声。
“流氓!别碰我!”
这种事情在长途车上经常发生,小流氓猥亵少女,华龙飞见过几次,都上前帮忙了,但今天,华龙飞不想去管闲事。
“救救我啊!求求你们了!”女孩的叫声变得愈发得刺耳。
华龙飞从后视镜中看到最后一排两个光头男正搂着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女孩子,手在女孩的身上乱动,几个男乘客站起来想要上前制止,一个光头男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把砍刀,“谁管闲事?老子的刀可是不长眼的!”那几个男乘客又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女孩哭得越来越厉害,光头男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女孩的哭声让华龙飞心烦意乱,不时看看后视镜,两个光头已经把手伸进了女孩的衣服。
华龙飞有股见义勇为的冲动,好歹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华龙飞正盘算着在哪里停车,手机响了,铃声是老婆的《Numb》,是华龙飞的小舅子谢涛打来的。
“姐夫。”
“干什么?我正忙着呢。”华龙飞盯着后视镜。
女孩的嘶喊已经变得沙哑了。
“你今天跑完了活来我这里一趟,我这儿有点钱打算给姐姐买辆电动车。”
“算了吧,你自己挣钱也不容易。”
“我没事,我自己钱够用,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姐姐天天上班骑那么久的自行车,太辛苦。”
光头男越来越猖狂,华龙飞看不下去了,“等我回去再说!现在我……”
前面一辆白色夏利车突然刹车停了下来,华龙飞连忙打方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刹车声响彻长空。
后 记
整篇故事其实是发生在三个平行世界中的。我们姑且把这三个世界分别称为世界A、B和C。
A世界就是高远本来所在的黑色皮夹被小偷成功偷去的世界,在这里高远丢失了银行卡。
B世界是高远跃迁回到当时场景的世界,他把字条放进空的黑色皮夹,让小偷空欢喜一场。
C世界是高远在B世界中做出改变后回到的世界,因为C世界与B世界十分相似,即高远的东西根本没有被偷,所以也就不会发生酒吧中高远向缪铖杰诉苦的事件,高远的妻子也不会在娘家,因而高远回到C世界时,缪铖杰完全不理解高远的所作所为(也许只是之前机缘巧合高远同意了做跃迁机的试验者)。最后那个多出来的棕色皮夹,是高远在故意把之前空的黑色皮夹“送”给小偷后自己新买的,而且他在去妻子娘家的路上发现妻子原来一直在家里。
几个小故事所在的世界分别为:
小偷:世界B和C;出租车:世界B和C;客车(1):世界B;高远在进入跃迁机之前:世界A;高远从跃迁机出来:世界C;客车(2):世界C。
可以想象,世界B中的谢涛并没有把得到的外财(小偷遗落的红色皮夹)拿来挥霍,几天后选择了用短信告知在客车上失手杀人的华龙飞;华龙飞因为停车见义勇为而丧失了与高远的夏利碰面的可能性(高远的车况是否良好,是不会影响到事情的发展的)。
世界C中谢涛同样没有把钱拿来挥霍,却在几天后选择用电话告知在客车上的华龙飞;华龙飞因为和老婆前晚的不愉快心情不佳,因此没有立即见义勇为,而谢涛的电话却让他更加心烦意乱,最终与高远的车相撞,发生车祸;世界C中高远的夏利车经常抛锚(另外两个世界不是这样,所以跃迁过后拥有三个世界不同记忆的高远在实验楼前看到自己的车时处于一种记忆的叠加态),所以在路上车子的故障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由此可以知道世界A的剧情:小偷得手(因为高远事先不知道,所以不会像小偷一节中叙述的行为一样,用非正常人的反应来对待这个事件,所以小偷是一直保持着警惕的,也就不会在出租车上遗失那个红色皮夹),高远老婆离家出走,高远泡吧,高远参与跃迁,高远从跃迁机中走出来发现口袋里并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因为世界A中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世界A中走出跃迁机的高远不会获得自己满意的结果),然后开着车况良好的车去接老婆。至于谢涛和华龙飞之后的事件,不会影响到高远。
由于四维世界的无数个世界中,高远的生命状态是不确定的,也就是说在高远实现跃迁的一瞬间,是处于一种生与死和各个世界记忆的叠加态之中(高远在跃迁时眼前看到自己置身多个场景的原因),只有在跃迁结束后,高远自身的波函数发生坍缩,于是高远在当前世界中的死亡和记忆在时空轴的具体位置上被确定下来,这让高远在那一瞬间成为一只不折不扣的“薛定谔猫”。这也是本篇题目的由来。
文中具体的地名是真实存在的,情节纯属杜撰,切勿对号入座。
【责任编辑:刘维佳】
刊登于《科幻世界》2010年3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