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光羲·行次田家湨梁作

湨水夕阳。

行次田家湨梁作

【唐】储光羲 

田家俯长道，邀我避炎氛。当暑日方昼，高天无片云。桑间禾黍气，柳下牛羊群。野雀栖空屋，晨昏不复闻。前登湨梁坂，极望温泉分。逆旅方三舍，西山犹未曛。

（选自《全唐诗》137卷第009首）

【注解】

行次xíng cì：五行的位次；谓旅途暂居的处所；谓行旅到达；行当，差事；次序，辈行。此处当指旅途暂居或行旅到达。

田家：农家；农夫。

湨梁jú liáng：湨水边的大堤。湨水，发源于济源境内一条古老的河流，在中国古今水系中无同名者。《春秋·襄公十六年》：“公会晋侯 、宋公 ……於湨梁 。”《尔雅·释地》：“梁莫大於湨梁 。” 郭璞注：“湨，水名。梁，隄也。”《后汉书·冯衍传下》：“黜 楚子於南郢兮，执赵武於湨梁 。”

俯：向下，低头，与“仰”相对 ；潜伏，卧伏；旧时公文及书信对上级或尊长的敬辞。此处意谓农家在长长的道路边吗？

炎氛：热气；暑气。

桑间：桑林中。

禾黍hé shǔ：禾与黍。泛指黍稷稻麦等粮食作物。

晨昏：早晨和晚上。

坂bǎn：山坡，斜坡。

分fēn：区划开；由整体中取出或产生出一部分；由机构内独立出的部分；散，离；辨别；区划而成的部分；一半。此处当指那一部分吗？济源湨梁东北向有温泉。也有解释说温原指的是湨梁西北的济源之源。还不能分辨。

逆旅：客舍；旅店。

三舍shè：古代一舍三十里，三舍九十里；泛指距离远；二十八宿一宿为一舍，三舍指三座星宿的位置；宋代元丰以后，太学分三舍：上舍、内舍、外舍。此处当指三舍九十里或距离远。

曛：落日的余光；暮，昏暗。

湨梁古地。

【读悟】

读这首诗，不禁再次追问“湨梁”何在？记得五年前因故参与一本济源历史文化类书籍时始知济源湨水上有周代最大的水上处所“湨梁”。

“梁”指什么，《尔雅·释地》：梁莫大於湨梁 ，郭璞就此注曰：湨，水名。梁，隄也。《春秋·襄公十六年》载：公会晋侯 、宋公……於湨梁 。《后汉书·冯衍传下》：黜楚子於南郢兮，执赵武於湨梁 。

百度“湨梁”，解释为“湨水边的大堤”，与《尔雅》等解释一致。那么，这处湨水边的大堤曾经在今日何处呢？

关于湨梁的位置，《辞海》释为：古代筑在湨水旁的大堤，在今河南济源市西北。《中国历史地图集》中的“湨梁”标在济源西北，距济源城约20公里，与《辞海》相一致。但是清代《济源县志》中记载的湨梁位置，却在“城东南半里许。”

就资料的权威性而言，《辞海》和《中国历史地图集》高于地方志，但就一个具体的地名或遗址而言，地方志不仅据有所本，而且有当地的代代相传，同样值得信任。

这里需要引入一个济源地名：御驾村。传说御驾庄村的由来，是西汉末年王莽篡权时，刘秀为逃王莽追兵来到湨水河畔“湨梁”古村落休养生息，此地因名御驾。这样说来，湨梁就是或说就在今天的御驾村。济源段庄文化泰斗段耀廷之子、当代书法家、国学领袖段守元20世纪30年代尝为御驾村手书“溴梁古地”匾额。御驾村的位置在济源旧城东南、湨水南岸，和《济源县志》湨梁的位置一致。

济源城始于隋开皇十六年（596年），此前为原城。北魏《水经注》是公元6世纪前中国最全面系统的综合性地理著作，其中关于湨水的记载是：“湨水出原城西北原山勋掌谷，俗谓之为白涧水……”而勋掌谷、白涧水是济源另一支水系蟒河的上游，《水经注》在这一段文字后紧接着注解了湨梁以及“梁莫大于湨梁”等文字，这可能是导致《辞海》及《中国历史地图集》将溴梁定位于今济源城西北的重要原因。

湨河东流。

掩卷远眺，仿佛可见唐人储光羲行走在湨水岸边，长长的道路旁是点点农家，野雀栖息在空旷的屋前，烈日炎炎，高天无云，桑林片片，牛羊成群，登上湨梁极目远望，已经走了几十里了，西边的山仍然没有黄昏的意韵。正值正午，太阳好着呢。

也仿佛想见时值春秋，周王王权失落，诸侯群起竞雄。济源正是东周王室不多的畿内之地，这片地域上有两个诸侯国，阳樊（今曲阳县）和原国（今庙街）。先是公元前636年，周王室发生内乱，周襄王出逃避难，晋文公出兵勤王有功，周王名为赏赐实为不得已将阳樊、原、温、欑茅等邑赏赐给晋文公，晋国因此占有今天黄河以北古称南阳的广大地区，开启了晋国此后的百年霸业。

48年后，公元前588年，称霸东方的齐国攻打邻国鲁国，鲁晋为盟，晋平公为保护盟国也为巩固霸位，于次年即公元前557年春，召集结盟的其它诸侯，在湨梁会盟，“共讨不庭”，齐国在盟国的围攻下不得不承认晋国霸主地位。遥想当年，湨梁上一定衣襟飘飘，觥筹交错，还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寒光剑影吧。

哪一片土地不是承载着万千年的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