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行（二十）：千里夜行记

4月5日，下午6点半，秦岭北麓涝峪口收费站，缓缓行驶的车流被路政人员依次引下高速公路。

所有的大货车被勒令驶离高速公路，其余车辆则通过收费站，再次绕行匝道重新上路。

尽管在西安绕城的电子显示屏上看到了西汉高速车流量极大的通知，但没想过竟然大到这种地步。

本来以为夜间的秦岭应该少有车行，这一路将会很轻松，但此情此景让我感到前路比来时会更加漫漫。

前往圜丘的路上，一个电话让我改变了原有的计划，一个念头在心头升起－－连夜赶回绵阳－－其实明晨早点出发并非不可以，但我就想疯狂一把，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循规蹈矩的二十年，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何不趁着年华尚未老去疯一把呢？如同这一次孤身走大陵，我也想尝试一下千里夜行。疯狂也好，荒唐也罢，体验夜行秦岭，终不负曾经青春的岁月。

说走就走，向南，继续向南，回到山的那一边。天色尚早，夜色落下之前应该能到汉中，午夜时分就能到家！但秦岭上缓缓行驶的车流恐怕会让我的计划落空。

晚上八点多，本是我计划抵达汉中的时间，我却才驶进秦岭服务区。

小小的山间服务区灯火通明，停车场被大大小小的车辆塞得满满当当，各色人等在餐厅、厕所里吞进吐出。

喧闹的人声，巨型货车沉重的轰鸣不绝于耳。

为了赶时间，我只打算在这个服务区停留一会儿，加满油，采买一点东西－－一包烟，一听红牛，一袋湿巾，当然还有一点食物！

粮草备足，继续出发，但一上路就又被裹挟进滚滚车流中。从未想过夜间的秦岭如些闹热，每辆车都大灯明亮，远远望去，如一条火龙盘卧山间。

不时有巨大的货车嘶吼着从旁驰过，车轮间白烟滚滚，很有点蒸汽朋克的感觉。

车行越来越慢，终于在一个深邃的隧道里停了下来。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隧道。难道是前面出了重大车祸？司机们纷纷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可所见的只是望不到头的长龙。

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出得一个隧道，又入一个隧道，依旧是警报大作。就这样，连过了七八个隧道，车速才慢慢流畅起来－－没有什么车祸，纯粹是因为车流过大。

快到午夜了，汉中出口的路牌才远远出现在前方。掠过城市的灯火，又一头扎进无边的墨色中。今夜月色与星光皆无，唯有车头大灯照亮前方的道路。

宁强已过，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越发黑暗，连山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有时长达数公里都只有我一人在行驶！在黑暗里，仿佛觉得天地间仅剩下了我。幻景浮现在脑海里，觉得自己穿越千年，化身为独行的书生，行走在唐朝的黑夜里！

一个个唐传奇的故事在挡风玻璃上浮现，夜叩逆旅的红拂，独宿泾水岸边的柳毅……还有鬼狐妖魅的传说，今夜似乎百鬼夜行。掌心开始出汗，毫毛直立，生怕车灯闪处，一身白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前方。

直到对向有车驶过，我才顿觉重回人间。

广元、剑阁、江油……家越来越近，但困意也越来越浓，把车里的音乐开到最大，神思者的黄钟大吕，hita的古典婉约，还有汉斯·季默磅薄大气……竭力抵抗着睡意。

凌晨三点四十分，涪江大桥终于出现，一声喜悦的低呼，到家了！

千里夜行，只为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