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了

   在微信上看见朋友发的照片,成片的麦子黄了,一直灿烂到天边,天真无邪。就总想去看看麦子,却总是没有机会。动物在食物链上,人也在食物链上,链子上的生命,很多时候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那么幸好我还可以回忆,用回忆来自由自己,释放自己,虽然回忆不一定可靠,但因沾着体温,却比真实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五岁时是在麦田里照过相的,是城市北郊的一片麦田。我记得小麦很高,穗子饱满,是熟透了的金黄色,芒却扎手,我惶恐着被父亲拍了下来,他洗出照片,对母亲说我的表情大有深意,就要拿去参展了。他后来有没有获奖我不得而知,但我潜意识里觉得麦子不好惹,那真实的刺令我后来的梦毛骨悚然。

   但吃总是头等大事,当父母告诉我所吃的馒头,是小麦磨的面粉制成,不得浪费。我却突然一阵反胃,我怕那芒来扎我的肚子。我于是每咬一口馒头都仔细看一下,提防着芒,但每一口都是失望。终于,失望叠加到一定程度,我厌弃了面粉,我开始喜欢上了米饭,我觉得米是白胖的,白胖到没有任何危险。长大以后对于麦子的恐惧逐渐消解,也从书里知道麦子是外来物种,它在两河流域旺盛起来,经吐火罗人带到现今新疆一带,再由汉人带入中原。电影《烈火金刚》里面讲到:我们是吃大平原的麦子长大的,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跟着党走,团结起来,就能把鬼子赶出中国去!我特别喜欢这部电影,让我热血沸腾,也想去扛枪打鬼子,觉得小麦的力量特别巨大,每一粒都赤胆激昂。小麦的异域色彩融入本地风光,在我脑海里形成一副特有图景。有点类似凡高《乌鸦群飞的麦田》,他把颜料就那么率性地涂抹在画布上,根本不需要展示细节,他也怕麦芒么?所以还要配上乌鸦,唤醒自己的心,高飞去,但又无法飞过麦田。只有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人才能把麦子看的如此透彻,黄色牵连着绿色与赭色,既迅速又缓慢,它们扭打着,又相搀着,在画面里保持着美。凡高在现实中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命,却通过油画让自己的生命炽烈光华。

   我做不成烈火金刚,也没有凡高的生花妙笔,我庆幸记忆里却没有缺少麦子,似乎和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关联的通道。让我能走进一个个白天与黑夜,可我明白,始终是走不进麦田里去了。因为我的双脚已经踏惯了冰冷的水泥地,泥土的温润将形成新的恐惧。但有一个声音总在我耳边悄声细语:麦子黄了,难道不去看看?

   这季,难道,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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