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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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漫随

这里的冬天开始的时候，我已经忘了去年冬天的模样，记忆里的大雪纷飞，远山皑皑，已然刻成骨血里永恒的姿态，所有的千山万水，都抵不过最初的离开。像镜花水月的浮华，在烟雾迷蒙里消散，荡开那抹眉间心上的离殇，和惆怅。于是，在漫长的回忆里，那个开始的地方，和所有守望的呼唤，告诉我，有一天，我会回来，再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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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的故乡，我的山河，像黄昏斜阳里一枚蒿草上飘零的羽毛，轻轻的，绵绵的，带着酥痒的暖意，划过掌心的一瞬，涌动的空气也凝固，远处湛蓝的天空，漠黄的山岗，连陌的土地，静止在幕画的一角，血液里的留恋，脚步嗅着它的气味一点点回归。我看见云在飘摇，在回往的雁阵里背景一样的淡化，慢慢的消逝，唯留一瓣零落的痕迹，散出发间悠扬的月季花香，一缕一缕，沁入心间，那么久远的，一生回味。亦时常恍惚，入目葱翠的山色，便是一眨眼的时间，在暮春草叶抽芽的那时，一点一点泛出翡翠的光泽，细雨濛濛里莹莹闪烁；或是天晴，像光头上新生的毛发，茸茸的，短短的，再不生长，当一山春色尽滟，余下黄糙糙的旱土，和着衰黄的枯根，守候这西北无名的荒山。也便是那昙花一现，成了故乡别具一格的特写，在长久的记忆里，即使碾落成泥，也有满目的葱绿，在某时某刻忽然而至，想起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带着山丹花花环的小孩，哼着歌谣，走着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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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一生里再相遇的每一场雨，都不会有沉淀的寸方，喜欢那一帘细雨无尽的呢喃，淅淅沥沥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像安抚心灵的舒乐，每一声，都奏在心上。再难有那般朦胧的霏雨，像裹住了一个世界，我在雨间徜徉。或者瓢泼的大雨，冲刷积淀的晦暗和心伤，冲走了另一半灵魂，洗涤污浊的残存，所有的哀伤，愤懑，不甘，在一场大雨里，消散。于是离开后的每一场雨，我都拿伞作了拒绝，故乡里那一滴雨，生生刻在了心间，哪怕眼角的一滴，对着明月璀璨。我亦想那飘洒的大雪，掌间湿润的痕迹，再落一朵菱形的雪花，消逝在天边不曾看见的地方，连着眉头发梢，结出一层雾朦的冰霜，开着晶亮的小花。最爱雪后初晴，晕白的日光，透着清冷的暖意，照上枝头的簇雪，莹莹烁烁，开了满树的冰晶玉凌，像人间，最美的谎言。所有，被覆的洁白，等待盛世的花开，满世界踏雪的脚印，一串一串，回荡在耳边，聆听的天籁，画下人间的浮华。所有存在的，依旧在，所有离开的，阳光下消散。再难见着，故里的雪，我画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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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一片土黄的麦田，招摇在风中，波涛一样涌动，像肚皮舞着的姑娘，热情而又狂放。待到堆成麦垛，一个个小小的粮仓，祈求阳光在这里安歇。而满地的麦茬，成了玫瑰枝上的刺，踩上去咔嚓咔嚓地响，眯着眼的太阳，我突然看不清阳光的方向，当这一片麦田离开，我再没等到回来的声响，多希望还有童年的我，再走一回麦田的歌唱。许多年见过最明丽的色彩，是金阳下的向日花开，仰着明媚的笑脸，那般灿烂的光华，成了园子里陪伴我的发卡，我偎着花杆，看相框里两朵相依的笑靥，有一时的张扬和热烈，有一时黄昏晕染的温柔，那些奇妙的色泽，最后一枚胸针，别在了心上。再没有一朵小巧的花，像天边携来清蓝的软云，一瓣一瓣，绣出一抹醇厚的油香。晨曦漫染的时候，它悄悄儿绽放，缄默的等候，微渺的呼吸，我看不见所有争奇斗艳的风华。看它在落日的余晖里慢慢儿合拢，指尖大的一鼓包，挂在星空，月白的光芒。待它成熟，一粒粒小巧的金豆子，一搓指，芝麻般的颗粒，巧克力的光泽，泛着油油的清香。我想，我永远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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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灵魂的皈依，梦里千百回的地方，每一个离开的孩子，在风过的路口遥望，那里，万千灯火明的时候，总有一盏，为我点亮。多少次回望来时的路，寻着离开的脚步，尽头的尽头，家的方向。牵挂一个人，牵念一座城，我在远方，听明月的歌唱。我想，总会回来，我离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