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维特的一生包含了两个“去而复返”的过程。他出生在一个犹太人家庭。最先,其家庭为了躲避共产主义,从俄罗斯迁到西欧(意、法)。后为逃避法西斯,再度迁到美国。起点起于俄罗斯,后来为他赢得国际性声誉的那张“尼克松与赫鲁晓夫厨房辩论”的照片便是在俄罗斯拍摄,是一复归。其在美国成长与接受教育,在游历了一番世界之后,其大部分的摄影生涯都发生在美国。是二复归。
当时的小艾略特能说三种语言却不会讲英语,相机帮助这个羞赧的孩子观察身边的大千世界。“相机能够让你名正言顺地融入并不属于你的场合,小时候这种场合是毕业舞会,长大后则变成了白宫和国际会议的会场。”他宿命又幸福地发现,成年的一生不过是童年的放大。
移民的经历让你与众不同。流离给了他忧患,也启动其才华。像许多二战后地艺术家一样,他们在美国绽放,艺术根基却都源于故土。上图这张著名的“厨房辩论”发生在1959年七月在莫斯科举行的“美国国家展览会”上。赫鲁晓夫夸耀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尼克松指责对手忽略民生:“美国人有牛肉吃,苏联人民只有卷心菜,这是为什么?”
保持对身边场景地敏感,是任何一位摄影家都必须要具备的基本素质。在没有相机在手的时候,厄维特甚至用眨眼这一动作来练习拍摄。
不同于传统绘画和音乐艺术家容易贫穷落寞的印象,出色的摄影大师都很善于把握商业收入与自我创作的平衡。厄维特更是此中翘楚。这位经历过19世纪纪实摄影辉煌年代的大师对于摄影的理解是:“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僧多粥少。我给入行者的建议是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无论是否和摄影相关)————然后为兴趣而摄影。”毕竟作为消磨以及玩味时间的方式,摄影再适合不过。
雅俗通吃,他用两种手段表达自己对摄影的热情,一面是商业拍摄保证经济收入,一面是个人创作挥洒才华。尽管对数码单反和商业大片都运用的游刃有余,私下进行个人创作时,黑白胶卷所带来的温情无可取代。
黑白让你更专注于基本元素:光线、故事、形式与情绪。相比绚丽色彩,黑白更能捕捉到真实与原始的美感。
抛开感情生活的争议不谈,影星梦露是影史上最美丽的形象之一。
布列松像洁白一尘不染的天使,厄维特自带亲切的人间气息。他好像要故意把你逗笑,开怀之后又不会忘了其中的深度。每当我观摩这些经典——趣闻盎然又不失浪漫,哪里是照片,更是含情脉脉的情书——足够我们一辈子的品味和欣赏了。从平凡日常中捕捉到永恒,这些摄影师实在让人赞叹。
大师所见略同。厄维特这张照片和布列松那张名作相映成趣。论优美和对“决定性瞬间”的捕捉能力,厄维特不逊布列松,而另有一层幽默在。
夕阳、沙滩与大海……最浪漫的人生想象不过如此。
尽管画面是黑白的,闪耀的阳光与蓝山碧波尽于中可得。黑白摄影的魅力在此展露:像中国画一样言少而蕴多。
厄维特经卡帕引荐进入马格南图片社,后来担任了三年的主席职务。身居高位而任性不改。他并不认为诙谐有违摄影艺术的大雅之堂:“顶级的作品让人们在滑稽和痛苦的交替中完成对生命的感悟。”其关于摄影的郑重声明听上去也很戏谑:“我一本正经要做一个不那么一本正经地摄影师”。
作品取材于生活,以善意的嘲讽而著称。第一眼看或许没什么,看上第二眼时便会为其中玄机会心一笑。那种超脱的幽默,混合了诙谐、优雅而又坦白的气质。引人发笑也发人深省。作品闪耀着马格南一贯的混合优雅与悲悯的人文关怀气质。充满智慧和人情味儿,儿童和狗是其最喜爱的题材。
照片版的一唱三叹,纽约城的荒诞与温情,尽在不言中。厄维特的风格在此中尽显:讽刺而不尖刻,温情又自带风趣。
马格南众星云集中,厄维特是唯一一个堂而皇之去拍摄狗的摄影师,而且还拍的不亦乐乎。这些照片之间的笑点常常是狗与人之间的幽默对比。不过讽刺均为善意和含蓄的,毫不让人生厌。厄维特对狗的喜爱可能来自小时候母亲的影响。初到美国父母离异,母亲一边独自养活几个孩子,一边还在家中收留了许多流浪狗。那时厄维特家庭并不富裕,需要上餐馆打工来支付摄影学校的学费。共患难产生的亲切在厄维特身上持续了一生。
虽然生性安静,沉默寡言,却拥有非凡的才华。他像卡尔维诺崇拜文字一样迷恋摄影,用摄影对抗孤独和失望。这便是摄影的力量,可能只有两秒,但是那么温柔、美丽和有力。
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眼界的宽度和心灵的厚度得益于丰富多元的知识摄取。幽默之外,宽容、谦逊和耐心亦是厄维特一生的关键词。他时常问自己人一生所求为何物?人们追求幸福而幸福又是何物?厄维特也不知道这个亘古地词如何解释,他用一辈子时间追寻着这个难以言说不可言状的东西。他拍下一张张照片作为追寻见证,而人们从这些作品中感受到幸福。
厄维特一生出版的影集众多,被引进大陆的似乎只有两本。其中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的《艾略特·厄威特:快照集》无论是印刷还是译介均充满诚意。是收藏佳选,不过价格不菲。另外马格南官网上也有高分辨率的照片展示。
书中第一张照片如今被收藏在美国的非洲裔美国人博物馆。分别标有“white”与“black”的两个水池,将种族歧视的千言万语浓缩在一张图像中。
青年的厄维特使用禄莱相机,后来徕卡M成了他的钟爱之选。2014年,徕卡根据众多影史上的经典时刻制作了一部百年华诞片。这张照片便在其中得到演绎。在两分钟的影片中,厄维特有两幅作品入选,仅次于布列松(三张)。
结尾附上2014年徕卡百年纪念片。绝对的“影迷才懂”系列,所有场景均根据经典照片演绎而来,看看你能认出多少: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MkQQSt6d8s (需科学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