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啊瑶,摇到外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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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微信里有一个群,是关于姥姥家的,前不久表姐把群名改成了“瑶啊瑶,摇到外婆桥”。瑶是她的小名,从小她是被姥姥姥爷带大的,和她们感情很深,在她的心里,外婆家一直是她的心灵归属地。其实我们北方人对妈妈的母亲叫法并不是“外婆”,而是“姥姥”,我一直觉得外婆是个很陌生的代名词,而姥姥,更亲切。

想给姥姥写一篇文章,其实去年就已经有了开头,存在了备忘录里,已经大半年过去了,想法和文字就这样搁置了。我觉得对于我来说,反而更亲切的人、相较于对事的议论文比描写人物的记叙文更容易些。文笔不够好的我,有些舍不得写自己亲近的人。

这样的想法改变于几天前,姥姥因为生病住院,因为年龄大医生建议微创,但是检查了各项指标,发现她的身体素质都很好,便进行了手术。手术进行了整整七个小时,医生说很成功,在ICU等待一晚第二天转入普通病房观察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手术成功后我和妈妈回了家,刚到家没多久,舅舅舅妈打来了电话让妈妈回医院,说姥姥拔掉呼吸机后没了呼吸,现在正在抢救。

事情来的太突然,那个晚上我跪在了阳台,边哭边祈求老天保佑姥姥平安无事。医生抢救后,姥姥脱离了危险,因为手术的性质她打了全麻,当时麻醉效果还没过,加上她年龄大,所以出了意外。想起姥姥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我去探望她,她笑着让我坐在她病床上,待在她身边,可是我没有,我笑着说没事姥姥,我不累,站着就行。如果那天是我见姥姥的最后一面,我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要怎么形容这个年过七十的老太太呢,其实就和中国大多数的老太太一样,普通、碌碌无为的活了一辈子。她呢,小学毕业,没有什么文化,一辈子省吃俭用,公交车来了会抢着第一个上车为了能有座位,没事的时候会去楼下遛弯和其他老头老太太打打牌。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老太太,却让我觉得她比任何人都伟大。她爱家,有责任,热情,能吃苦,为家人付出了一生。

她出生在建国前,几乎跟着新中国一起长大。虽然躲过了战乱时期,但是刚建国时经济落后,百废待兴,尤其是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工人家庭,家里的孩子又多,日子过得更是困难。那个时候,国家不允许有私有制,姥姥的父亲偷偷做些小生意,因为挣的钱要比工资高,可以让家庭过的更好些,但是没多久被其他人发现,然后举报,以“投机倒把”的罪名进了监狱,后来在监狱里得了病过世了。

那个时候姥姥也没有多大,大概十三四岁,她是家里的老大,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去打工了,弟弟妹妹一大堆都等着她来养。听妈妈说,姥姥小的时候家里很冷,冬天的时候屋里的水缸都结了冰,穷的也穿不起秋裤,后来生了病身体整整脱了一层皮。年轻的时候去看病,需要吃止痛药,香烟里含有这种成分,就这样抽了一辈子烟,老了也戒不掉了。

姥姥和姥爷结婚后,生了大姨妈妈舅舅三个孩子,孩子数量不多也不少,加上两个人都上班,和其他邻居相比条件算是富裕一些。姥爷学习成绩好,本来当初可以考上最好的高中,但是为了要养家糊口最后也就选择了辍学去工作。他爱看书的习惯保持了一辈子,每天下班后也不做家务,就蹲在平房里的院子边看书,姥姥脾气暴,大概是被困苦的生活所逼,每次下班后看到姥爷不做家务在看书,就会把他大骂一顿,有时候太生气了就把他的书扔进厨房里的炉子烧掉。

听大姨说,小的时候,她们姐弟三个在火炕上躺着一排,姥姥挨个给她们洗头。夏天的时候,自己在小屋的房顶弄了一根水管做成“淋浴”让家人们冲澡。有时用自行车驮着她们三人,前面两个,后面一个,周末的时候去小卖店买上几个面包、糖果和汽水,带着她们去江边野餐。这样让我想起了美国电影里,那个时候七、八十年代的乡村家庭。如果出生在一个好的年代,我想姥姥她是一个生活充满情调的女人吧。

前几天大姨从外地回来看望姥姥,发现她现在的腿有毛病,每走五分钟就要蹲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一直说腿疼。腿对于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尤其是老人,前几天带她去骨科医院检查了一下,结果是腿部没有问题,腰部很多地方都有毛病,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医生说都已经这么严重了,怎么才带她来看病呢。如果不是大姨回来看她发现了这个状况,她都会一直忍着不去看病。我问妈妈:姥姥年轻时也不是靠出苦力为生,腰部怎么会这么严重,妈妈说姥姥刚生完舅舅时,她的弟弟要结婚了,彩礼钱什么的都不够,她连月子都没做就去给人家搬木材挣钱,最后累的子宫都脱落了。

听完妈妈的话,我的心里很难受。想起爸爸说起爷爷曾经拉过木材,奶奶曾经扛过水泥时,我都无法想象那个年代的老人们到底吃了多少苦。大姨说:姥姥就是一个对自己特别抠门,对别人很大方。还记得小的时候和表姐在姥姥家,那个时候还是平房,地上没有地板,都是水泥地,很脏,有一次炒菜时,姥姥不小心弄掉了一根土豆丝,她也舍不得扔掉,拿嘴吹吹就接着吃了。冰箱里有些调味品已经过期了,我们扔进了垃圾桶,她也会偷偷捡回来。买的大米是便宜的,菜是便宜的,水果也是便宜的。其实她和姥爷的退休工资加一起,她们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就是舍不得。她说要给自己攒过河钱(老了之后生病住院的钱),还给我们这些孙子孙女攒彩礼钱。她啊,把一圈人的心都惦记到了,却唯独落下了自己。

姥姥手术完脱离危险后,妈妈去ICU病房看望她,她的麻醉效果还有一点,说话的时候有些不清楚,就和妈妈说不想住在这里,太贵了,想要出去。妈妈就劝她,不要考虑钱的问题,子女们为她承担,加上她有医保,最后不会花太多钱的,让她不要担心。其实很多时候,老人们都已经习惯了那种节俭的生活方式,这一生也没奢侈过,每次妈妈和大姨给她们拿的新衣服或者生活用品也从来不用,非要用以前旧的,一攒就是好几年。

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比较幸福的度过这一生,是物质条件好还是心里开心就足够了。想起姥姥那代人,吃了一辈子的苦,也没怎么享过福,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管着弟弟妹妹,惦记子女。作家巴克曼的经典代表作《外婆的道歉信》中,有几个经典语录,外婆说:跟死亡讲道理很难,对你爱的人放手也很难。要大笑,要做梦,要与众不同,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姥姥,虽然吃了很多苦,但她却并没有觉得难,她一直都是那个乐观的老太太。对于她来说,或许这是很好、很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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