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局长家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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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红梅觉得能去姚局长家干活,真是跌跟头捡金条——运气好。

刚到城里时,她和小花同在西城区一家餐馆洗碗,辛苦倒不怕,就是觉得时间太长,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九点。每天累成狗,常常回到租屋倒头便睡。

工资三千多,比起在乡下种田,真的好太多。但她又觉得缺了点什么。每天就餐馆出租屋两点一线,她来城里三个月了,这座城长啥样子,还真没个概念。

那天放假她四处逛,路过家政公司,好奇进去瞧瞧,刚好遇到来找保姆的姚局长夫人蒋丽。

姚局长叫姚建波,是文化局局长。蒋丽则经营着一家酒楼。两夫妇工作忙,家里的保姆要回家带孙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只好来家政公司找人。这样蒋丽当场就把红梅带回了家。

姚局长家在东城区,是个两厅四房的套间,有一百六十平米左右。房子虽然大,但搞清洁对于她来说也不算难。她手脚勤快,每天花两三个小时就把家搞得窗明几净的。至于买菜做饭,也不觉得辛苦。她甚至有点享受可以天天变着花样做不同的饭菜,主宰着主人味蕾的工作。

最主要的是,姚建波为人谦和,一点架子也不端。蒋丽是个生意人,有股子凌厉的气势,但在红梅面前,却也和蔼亲切。

姚家公子姚平读高二,平时住学校,周末回家,那是红梅最紧张的时候。因为公子嘴特别刁,吃东西挑三拣四的。

记得吃第一顿,公子甩了筷子说,阿姨你做的菜也太难吃了。没培训过就出来工作,这不是坑人么?

红梅囧得涨红了脸,忙不迭说对不起我重新给您做。公子睥睨着她:“再做还不这味道?”又说。“老爸老妈,我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们,这样的玩意儿是给人吃的么?”

姚建波终是没容姚平再难堪红梅,说:“姚平,做人得有个分寸。味道不合口味,你可以少吃。说话不要太过分。给你红梅姐道个歉。”

就那当儿,红梅的心哗啦一下,涌出各种滋味。她感激地看一眼姚建波,瞬间红了眼眶。

说实话,姚平挑她饭菜做得不好吃,她心里已然难受。最伤自尊的是,这位十七岁的少爷居然喊她“阿姨”!要知道,她才十八岁。这于心气甚高的她来说,也太羞辱了。

姚建波的一句“你红梅姐”,简直是“救”了她。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为:红梅不是外人,红梅的辈份是“姐”。

也就这一次,红梅一下就觉得姚建波特别可亲。

2

姚建波的可亲可不止这个,他特别喜欢吃面食。每次红梅给他做擀面,他都赞不绝口。

但蒋丽不喜欢吃面。蒋丽是江苏人,红梅学着做的狮子头和松子鳜鱼,倒深受蒋丽喜欢。

因此两人同时回来吃饭的时候,她就做饭。会做四五个菜,荤素搭配,兼顾两夫妇的口味喜好。

如果只有姚建波一人回家吃饭,她就做面条。其实做面条也蛮费功夫,要让面有韧性,这和面的功夫可考究呢。除了放鸡蛋和碱,水的比例也关键。和面时要用暗劲。揉搓的时间不能少。

另外浇头也讲究:鸡蛋丝、笋丝、黄花菜、腊肉丝、豆腐干、油泡等一样都不能少。

红梅做的面,好看又美味。洁白的面条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一入口,滑爽筋道、浓香便弥漫在舌尖和心头。

每次姚建波埋头在大海碗里,哧溜哧溜吃得连一滴汤都不剩的时候。红梅就觉得是对她的最大褒奖。

不久之后,红梅留意到一个现象,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欣喜……和忐忑。

她发现姚建波回来吃饭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倒是蒋丽,除了周末,平时回来不超过两顿。

这天周四,蒋丽前脚出门交代了不回家吃晚饭的事儿。姚建波后脚出门就朝厨房里嚷:“红梅,我今晚回家吃饭,记得给叔擀面条。”

“好咧!”红梅脆生生回答,又伸出头来说,“叔慢走。”

也不知何时起,她与姚建波这个“叔”就私底下称呼起来。为什么说私底下?是在只有他俩人的时候,才这样称呼。也不知道是怎样达成的默契。仿佛是两人拥有的小秘密,让红梅有种说不出的窃喜。

一直以来,她叫局长夫人“丽姐”。私底下叫姚建波“叔”,她知道“叔”比“丽姐”更亲切一点。反正她觉得与姚建波的亲,是心贴心的亲。口上亲亲热热的,心里也亲亲热热的。

红梅觉得自己真幸运,遇到姚局长这么好的人家。

3

这天的好心情延续了一整天,红梅哼着歌儿,把清洁搞好,把面也擀好了。看看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她自己不由噗呲笑了出来。

她笑自己太紧张了,今天一直忙,连个午睡也忘了。其实也不是忘,就是不想睡,睡不着。

叔的影子和声音在脑子里乱哄哄地闹。她问自己怎么啦。她意识到点什么,又不愿多想。

她记得以前与大海谈朋友的时候也这样,脑海里总装着对方的脸蛋和声音。

大海是她红星村的小伙子,出外打工,比她大五岁。人长得蛮精神的。那时红梅初三刚毕业,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一天大海来找她,说红梅我们好吧。

说完一把抱了红梅就把嘴往她脸上拱,红梅想推他,他热乎乎的气息吹得她浑身发软。大海撬开她的牙齿,舌头滑溜溜地在她口腔里游走。那一瞬她头脑一阵空白,然后心底升腾起一种夹杂着恐惧的快乐。

就这样,她觉得自己是大海的人了。

大海每次回去就在她身上摸摸捏捏的,好几次都被他揉搓得像根面条似的。但因为每次约会就在河边的草地上,两人终究年轻,怕怀孕,每每最后关头还是收得住。因此红梅至今还是个清白身子。

后来大海给她说在城里交了女朋友,他们的关系就停止了。红梅难过了一阵子,自己也跑来城里打工了。

如今姚建波并未对她做什么,她的心怎么像那时谈朋友一样乱哄哄?

叔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回来吧。

红梅一时竟觉得时间分外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五点半,她进厨房着手做浇头:要把蛋皮摊好,今天买的春笋好鲜嫩,先用热水焯好再切丝。黄花菜洗净,腊肉、豆腐干切丝。每样都费功夫。她看着食材在她手里变了样,纤细可爱,美味诱人,心下欢喜。

正忙着便听到开门声,那么早就回来了?她的心漏跳半拍似的。踢踏着木屐走出厨房,就见那儒雅的身影。

四十多岁的姚建波,身材还保持得非常好,完全没有肚腩。一看就是节制自律的人。头发依然浓密乌黑,国字脸,眼神温和亲切。

“叔,回来啦?”红梅笑得眉眼弯成小月亮。又转身进厨房,埋头切那堆食材。“就快开饭啦。”

姚建波跟了进来:“哇,好巧的手!”一边说一边拿起墙上挂的围裙,“傻丫头,弄脏衣服,帮你系上。”

不由分说,一双手臂伸了过来,那双手在把围裙穿过她脖子放下来的当儿,在她高高的胸脯上蹭了一下,那一下像是无意的,但那无意里头,又好像有那么一下的停留,停留多久她也没搞清,反正她头脑空白了一秒。她的身子向前移了半步。

“呀,没调料了!”她哐当哐当地摆弄着调味罐,急急钻出那几乎要圈住她的手臂。

她也不肯定那手臂是不是真要圈住她。她的心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地跳。其实,她心底好像有一丝期待。但她怕,本能地,她溜掉了。一边冲出厨房一边说:“叔,我买调味料,就回来。”

她在超市逛了几圈,买了一堆调味品,也没想好怎么办。

她提着东西回到家,姚建波在厅里看电视。见她回来神色如常道:“回来啦,叔饿啦。”

红梅一听脸倏地就红了。快快钻进厨房忙活起来。还好直到做好面条,姚建波也没再进厨房一步。只是吃面的时候,姚建波问了她一些奇怪的问题。

“红梅啊,你谈朋友没?”

“没咧。”

“想在城里安家吗?”

“想,我,我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的。你看你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多好的人儿。”

“叔笑我,不跟你说了。”

红梅嗔怪地看了一眼姚建波,对方正定定看着她。她便羞红了脸跑进房。整个晚上,她咂摸着姚建波的话,辗转反侧。

她猜叔是不是喜欢上自己了。自己好像也喜欢上叔了。多神气多有文化的城里人啊,还是个当官的。不过想想蒋丽姐,她就很理智地叫自己不要乱想。

我要好好在城里挣钱,过几年回家开个小餐馆。

这样想时,她的心才安定下来。这时天边渐露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眼。

4

次日她趁着午休的间隙去找了趟小花,小花听她说完,惊得瞪大了眼睛。

一会儿说红梅这回你找到靠山了;一会儿又说还是不要啊,看朋友圈,那些小三被打得好惨的,你还是快点逃吧。

红梅得不到主意,精神委顿往回走。突然,前面,那么熟悉的一个人——姚建波!他身上吊着一个女子,他们正从一家酒店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拉开那女子勾在身上的手,那女子似乎生气停下来,他便又回过头去哄她。然后那女子挽着他的手臂高高兴地往前走。

红梅惊呆了,这就是她的叔!那谦和温良的叔!

她闪身躲在一棵树后面,随手按了两张照片。当他们走过时,她听见那女子嗲声嗲气地说:“死鬼,下周出差前再见一次好不好?”

“看情况吧……”姚建波的声音吞没在喧嚣的车流声里。

那一瞬间,红梅觉得有一股腥味涌上喉咙,她喉头一阵发酸。她很难受,那些心底的欢喜,原来如此污浊不堪。

此刻,比大海找她说分手还难受。

她在路边坐了好久。也不知该怎么办。回到姚家,还好今天两夫妇都不回来吃晚饭。她连饭也没吃,淋了花,早早洗了澡就回房睡下了。

本来姚建波在外面拈花惹草真的与她无关,怎么说呢,姚建波就像她心中的一座灯塔,照得她的心亮堂堂的。突然之间,那灯熄灭了。或者说,突然之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灯塔,而只是一个衣冠楚楚的……渣男。

这种落差,真太TM让人失望了。

红梅的天地,顿时一片黑暗。

在黑暗里,她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5

暮春时节,蒋丽突然说要出差三天。临走前还吩咐姚建波多回家吃饭,少在外面喝酒。

那天姚建波临出门前也给红梅吩咐,说傍晚回家吃饭,要吃擀面。红梅脆生生应他:好咧!

傍晚六点,姚建波心情愉快地回到家,却不见红梅。找了半天,才看到茶几上留了张小纸条,说家里老父亲得了病大概要住院,她得赶回家看看,请假三天。另外,她擀好了几天的面条,放冰箱里。浇头的材料也准备好。并把煮面条的步骤写了,甚为细致周到。

姚建波捏着那张小纸条,说不出什么滋味。想着小姑娘的红唇皓齿,傲人胸脯,阵阵失落……又仿佛松了口气。

三天后,两个女人先后回了家。日子又回到往日的温情宁静里。

但姚建波又觉得好像有了什么不同。

不久,他终于发现这种不同了。他的女人与红梅越来越好,好到仿佛成了闺蜜姐妹。而红梅对他,倒是愈来愈恭敬,以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红梅再也不叫他“叔”了,就以姚局或局长相称。

然后有一天,他老婆提出要让红梅到酒楼做楼面经理。他吓了一跳,心想那以后不就难以见到那小妮子了?一时竟觉不舍。他搞不懂红梅给他老婆灌了什么迷魂汤。

便说:“你找人还不容易,把红梅叫去,家务活没人干,到时辛苦老婆你可不好了。”

“才不辛苦我呢,咱春姐要回来了。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着,春姐和媳妇不和,媳妇闹着请保姆带孩子。她一气之下就说回来我们家做。这不,都那么多年了,红梅去酒楼刚好把位置腾出来。何况红梅还那么年轻,做保姆也不是长久之计。”

“但红梅不是高中都没读么?你就这么放心她?”

“我最放心她了。况且,三个月前,我让她参加了一个酒店管理学习班,已拿结业证了。最基本的工作应该能完成。”顿了一下又说,“最主要的是人品啊!”

姚建波哑然,红梅读了三个月的学习班,这两个女人居然没透露半个字。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样想时,他想起情人昨天给他发的信息:知无缘分难轻入,敢与杨花燕子争。

如此想来,老婆她……突然,他就惊出一身冷汗。

6

姚建波没有猜错,他老婆什么都知道了。他外面有情人,他对红梅的觊觎,她都知道。

但他实在想不通,一向谨小慎微的他,怎么被发现了呢?

他哪里知道,在他以红梅“叔”自居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一切。

他做了她十八年的男人,她看透他的一切,五脏六腑,筋络肌理。她将他剥皮抽茧,抓住要害。然后笃定地于远处观望。就算红梅没用别的手机发给她那两张相片,她也早有察觉。

她不吵不闹平静如常,这让红梅非常震惊。那一刻,红梅从另一个女人身上看到了一些她从来不知道的东西。生活,在最兵荒马乱的时候,更需要隐忍与理智。

那天,就是她发相片没多久的一天。她从蒋丽的床底扫出来一大卷现金,超过万元的现金怎么会那么随意丢在床脚?更神奇的是,早几天蒋丽叨念的丢了的钻石戒指,也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房间桌子脚边。

她一下就嗅到了这里面的预谋气息。她把钱和戒指都放回蒋丽梳妆台抽屉里,然后很随意地发了个微信告诉蒋丽。还关心地说了下,姐你太忙太累了,还好东西没弄丢你要注意多休息云云。

所以,她当然知道,蒋丽那三天的出差,是给他男人发的最后一张通牒,也是对她最后一次的考验。

因此她即刻做了离家三天的决定。离开那刻,她把缘由和车票照了发给蒋丽,并恳切表达没能好好照顾姚建波起居的歉意。

红梅知道,无论蒋丽能否猜到她父亲是假的生病,蒋丽都会把她这趟离开看作一场对她蒋丽的承诺。是一个本分厚道女子该做的事。

果然,回去之后,她如愿以偿地去了蒋丽的酒楼做一个中层管理人员。这,在红梅的人生里,是悟得最快做得最好的一次。

她终于知道,男人比任何东西更靠不住,一份安稳的生活,能靠的,不外乎自己。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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