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与涪陵相处的记忆——读《江城》

Kindle是几个月前我才开始用的电子产品,用来读电子书时可以让你免费读某本书的一小部分再定夺是否购买电子版。就这样,我先读到了《寻路中国》和《奇石》的章节,然后晓得作者海斯勒写的第一本书是《江城》。习惯了书捧在手中的实在感和纸张混着油墨的气息,最后就有了这本在某东网购得的实体书。

一个作家的第一本书应该位列他所有作品的前三甲,功力自在、浑然天成。眼前的文字是一个美国有志青年在中国支教两年间的回忆录;也可以说是幅在时代剧烈变革中一个内陆小城市人群的众生像;也许用更开阔的角度去打量书中描写的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我是从重庆乘慢船顺江而下来到涪陵的。那是1996年8月底一个温热而清朗的夜晚——长江上空星斗闪烁,漆黑的水面却映不出微弱的点点星光。”

这是书中开头的描写,不错,长江这条“江”、涪陵这座“城”就是全篇的主题。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话多少有些贬义。但是,这正是书中最吸引人的精华所在。试想诸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人、事、物透过何伟这个外国人的视角,经由其敏锐观察、分析思考后,借助距离和内涵与我们相去甚远的文化体系展现出来,这感觉如同你在照能生成评语的镜子、自拍带有注解的小视频。

江城的自然环境、驶过三峡的渡轮和山间颜色鲜明的农田是第一幕戏的背景幕布,学校的长征活动让他印象深刻,获得跑步比赛第一名是他与涪陵人们的第一次交流。

在试探和融入中,渐渐地何老师牛津大学的文学功底起了作用,莎翁的诗句第一次在这个偏僻小城的课堂上被朗朗诵读。

涪陵师专中来自贫穷、闭塞山村的学生,有着明确的志向和坚韧刻苦的品格,他们对未知的领域知识和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能影响这些有着英语名字的青年让作者感到了近似崇高的使命感。是的,远望插旗山边江面上的渡轮,耳边充斥着早已习以为常的各种噪音,身边一屋子的黑头发脑袋在认真答卷的场景让何伟觉得很幸福。

散落全书章节不可错过的部分是作者学习、掌握汉语后和周围人的对话交流。一个个鲜活立体的形象出现在读者眼前:正直谨慎的院系领导;熟悉西方文学的体面教师;自尊坚强而有分寸的廖老师;开面馆的普通一家人和教堂的神甫;坐渡轮慢船遇到的各色乘客。假期中何伟操着有口音的普通话搭乘似乎永远都不能到站的长途列车去新疆看姜文拍电影,看到了迥异于涪陵的中国。还有,更多的是普通的江城人在街巷或者田边大度地让他走进了自己的家中,对这个局外人去坦诚自己的心绪。

当一年后,迎接父亲和朋友的来访时,何伟已经用过来人的经历看待、解释他们对江城的惊讶和不解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是涪陵的一员了——难道汽车永远在鸣笛很奇怪吗?此外,酒局幽默滑稽的描写如情景剧般好笑、让人身临其境。

书中的描写如同历史的横截面记叙着当时身边的大小事件,让人感到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江城的人们不关心身边发生的真正大事。由于三峡工程,涪陵部分城区和许多沿江的小城一样将淹没在水下。古旧建筑物上的水位标记和墙上斑驳的公告提醒着这里人的命运会永远改变,历史建筑如古迹“白鹤梁”再也不能发挥它上千年的水文观测作用了。无数的家庭将搬迁到新城,在那里开始新的、未知的生活。何伟一直不理解江城的居民为什么对身边的巨变如此麻木?事实是从来就没有人在乎过他们的感受,而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这场景如同街头的棒棒军在等活时围观一次争吵,他们结实的肩上扛着绳子缠绕的木棒,在人群的最外围默默的注视着,不参与不评论不散开。

作者最后一次在江边绝壁上的栈道徒步时心中感慨颇多,目之所及是身旁滚滚流逝的江水。他提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走在历史中,今后这里会是一个巨大的湖。

此刻从2016年的秋天回望,还有人记得黄万里老先生的话吗?

学生改编的《堂吉诃德》剧本真是奇思妙想,富有激情的本土化演出描写在书中的末尾部分,对观看演出的校领导内心的复杂纠结作者有传神的描写。算起来这就是离别的焰火,结束前的剧情高潮。

“我终于不再担忧未来或者过去,我于是看了这座城市最后一眼。建筑物灰蒙蒙的。由于夏季洪水的到来,乌江江口的江面变得宽大起来。一艘小舢板在靠近岸边的水面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插旗山隐藏到了迷雾中。我们的飞船加了速,迎着江流逆水驶了过去。”

这段文字好像结束了他一段与涪陵相处的日子。然而,本书的出版热销、作者之后的故地重游以及今天即使远在埃及的工作都注脚了一个事实,美国青年Peter Hessler一直都在江城,不曾离开。

2016/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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