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和我一生快乐相伴的挚爱, 就像日渐浓郁的醇酒,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我的个性有点怪,看到别人做什么,只要喜欢就萌生自己也搞一下的冲动,几十年就这么跌跌撞撞一路走来,来一直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另类,最后咬咬牙给自己下了定义,自由派一枚,就是被学院派不齿的那款。惯性无极限,这不后来写小说,老爸三养居士也就拷贝了这款自由派,到处惹是生非,给学院派添乱。不过沉下心来看,人家那一套也自有道理,世界是丰富多彩的,还真的少不了出新出奇的这一款。
说到音乐,也不例外,几十年来产生了五次创作冲动,激发了五个越来越大的音乐冲击波,每个冲击波里又有多个脉动,记录了我的音乐情结的跌宕起伏。
小学三年级时期的处女作“哈尔滨马”可能属于世界上最短的一类曲子,四分之四拍子,总共只有区区五个音节,大概也是最难以流传的作品,仅仅在利益攸关人(stakeholder)文灏和我之间传唱。唱了几天,没有应和者,不禁兴趣索然,就被打入冷宫。如今文灏已经驾鹤西去,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人孤零零地维系这私人口头文化作品了。
不过,作为点与线的对比,这个怪异蹩脚的小曲倒是可以与世界最长的、流传最广的、口耳相传的藏族说唱史诗《格萨尔王传》相映成趣。
写那个开玩笑的小曲子纯属偶然。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放学的路队每天都要经过太平路,经常看到两匹白鼻子高头大洋马拉着绿色的客运马车,载着乘客来往返于中山公园和中山路之间,解放初国内鲜有公交汽车,青岛的这些载客马车是德国人留下的,就作为代步的公交车了。小伙伴们都特别喜欢那些棕红色油光闪亮的白鼻子高头大马,赞叹之余,大家又都好奇,这究竟是哪里的物种。
有一次兴致来了,和文灏一唱一和,信口开河说这就是哈尔滨马,可能是潜意识里哈尔滨这三个字带点洋味吧,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看到同学们半信半疑,更得意忘形了,居然自吹自擂说我们就是马的主人。回到家,乘兴在仅有十几个音的玩具小钢琴上,一边哼一边叮叮咚咚敲打一阵,用半生不熟的简谱记下来,作曲遂告成功,名字就叫“哈尔滨马”。
就凭三年级学生那点音乐知识,写出来的谱子也就是我和文灏能看懂,你知我知,天却不知,地也不知,倒是每次唱得不走样,词曲都印在脑子里了,直到现在还能完整哼出来。
那是我涂抹歌曲的第一个即兴尝试,虽说是玩笑之作,但是带来了绵长的快感和挥之不去的阵发性冲动,我的生活轨迹里就是不缺乏这类脉冲。从此我的时空不再平静,不时有拙劣的东西扰世。
就像野地里的小苗破土而出,不顾旱涝地成长,时不时结出各式奇葩果实来,这怪异的音乐之树也膨胀了我胡涂乱抹曲子的欲望。
读初中时,我的堂兄从老家天津参军来到青岛北海舰队,他是一名准尉军官,结婚后借住在我家。
他喜欢拉手风琴,曲子大都是些前苏联和东欧的流行曲,像“多瑙河之波”,“在水波上”,“黑龙江的波涛”,还有前苏联电影的主题曲等等。
这些和声小调的曲子里经常出现升so的半音,感觉很独特、很醉人,每当听到这个音总是特别的享受。印象最深的是李姆斯基科萨科夫的马刀舞曲,那旋风般层层叠叠呼啸而来的半音集群,深深震撼了我,一时间哼哼唧唧的患上了半音综合症。
当时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大调和小调,都是在初中音乐老师打包塞给我们的。有位迟老师,会拉小提琴,经常在课堂上介绍世界著名音乐家的生平故事,还搬来老式留声机播放古典音乐和歌曲。我还记得他在播放舒伯特的“鳟鱼”和“魔王”时那种陶醉的神态。
他那眉飞色舞忘情地讲解被同学们嘲笑为神经病,我却不那么看,觉得他就是进入物我两忘的艺术意境里了,讲解得也很形象、很靠谱,至今那些场景还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可惜时间所限,教给我们的知识只是皮毛,难解饥渴,全然不知道还有自然小调、和声小调和旋律小调之分,只是朦胧感觉到,和已经习惯了的大调进行曲和五音调式的民歌相比,俄罗斯和前苏联的这种小调歌曲有一种异域风情。
当时正值中苏友好蜜月期,流行俄罗斯民歌和苏联电影,那些抒情歌曲大都柔和深情而略带忧郁,这深深打动了我,甚至那些小调的进行曲也和大调的不一样,隐约感受到一种悲壮中的忧郁和雄浑中的苍凉。
当时我和邻居小伙伴徐南、戚文灏正专注于植物栽培和嫁接术,和院里其他孩子几番争斗,总算占据了北院墙下的一大块空地。为了庆祝圈地运动的胜利,我又冲动了,产生第二个冲击波,当即作曲一首,激励士气。
音乐环境的浸润,不自觉地也用小调来写进行曲,半音很多,现在看来应是自然小调,颇像一首苏联歌曲。
就凭那点音乐课学的零星知识边哼哼边记录,倒是一气呵成,现在还记得全部曲谱,回忆起来,应该是受了俄罗斯民歌、马赛曲和苏联电影瓦良格巡洋舰主题曲的影响,居然还写了两个声部,这也是听那些歌曲感受到的,觉得有了和声,声音既有对比又有协和,听起来有层次比较丰满。当然只是用了些简单的大三度小三度处理,只是主观随意的模仿。
歌词里不免又要自吹自擂一番,模仿神话电影里歌咏传说的模式,夸我们“身高丈五,力大无比”。其实是虚张声势玩朦胧,我们三人加起来差不多还就是一丈五尺高,你要是理解成单个巨人正中下怀,那可怪不得我们。这是我作的第二个歌曲,也还是自娱自乐调侃的结果。
升到了初三,才正儿八经地作了一首庆祝六一儿童节的歌曲,自然大调、四分之四拍子的,连前奏共十二个小节,算是比较完整的曲子了。曲调比较欢快跳跃,也流畅更一些,本想传给几个人听听,可惜还是无人理睬,只是留在我的记忆中,第二个冲击波也归于平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