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来了打爆米花的!”
妻一句话打破了家里暂时的宁静,猛地,我眼前涌现出一幅幅画面。
一个老者坐在街头,周围被人群拥成半圆,老人座前一个奇形怪状的壶状容器,横向架在空中,下面有煤火烤着,容器两端都被人为的改变,一面成了曲形的手柄,一面似乎是壶的开口,被一个阀门管控。
下面炉火熊熊,架在火上边的“甏”(相关资料认为)被老者用手柄不断旋转,均匀加热。
“好了”。老者说完,手柄用力撬起一头,壶状物“甏”此时在单脚支撑下,被改变了方向,容器里面也噼啪作响,老者顿了一顿,将要打开那个阀门。
“砰”,浓烟滚滚,金黄色的爆米花从壶状物中被喷了出来,大部分,送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口袋;还有少部分,沿着街上凹凸不平的土地,滚了很远。
这个时候,我们小孩最是高兴和忙碌。只要听到响声, 就像麻雀般一拥而上,顺着气流冲击的方向开始沿途捡拾。暗灰色的土地上,三三两两,稀稀疏疏地滚着不知名的金黄;一群孩子们手舞足蹈,身着笨重,用通红的小手捡起被改变形状的玉米,瞪眼瞅着,流着口水,一咽而下。
嘎吱嘎吱,爆米花先是被牙齿碰撞,然后在湿润的环境下变成柔软,带着刚刚出炉香气,进入食道……
对,今天要带着女儿,到街上去看看这儿时谜样般的物件,更重要的是,自己回忆童年的当下,给女儿更多快乐的影响。
可事实上,事件从开始时候,就处于事与愿违的边缘。
街上围观的人不多,且大都是上了年纪,唯有不远处的两个小孩打斗,但似乎与眼前无关。这个物件的形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下面柱状火炉,两旁细瘦支架、壶状物“甏”的两端,一面手柄,一面是阀门控制的出口,还有老者灰白的头发……
依旧是“砰”一声巨响,尘烟四起,爆米花顺着气流在周围坚硬的水泥地上四散开来,小小的金黄带着热气在大街上四处逃窜,远处两个玩耍的小孩自顾自地快乐,女儿捂着耳朵,莫名其妙地观察着我的兴致盎然。
“爸爸,我回家了。”
本想让她跟我一样经历童年快乐的,不料人家却从这事上丝毫感觉不到快乐,甚至于对我和妻的兴奋,都有些难以理解。
此刻,午后的阳光还是比较温暖,高耸房子落下了较长的影子,街道被切成了明暗相对的两面,顺着相交线展望过去,我在暗处,而不远的女儿在阳光下站立着,彼此遥遥,泾渭分明。
“回去吧,外边冷,也有风……”我叮嘱她。
不知怎的,说这话的当下,心里竟升起万千失落。原来想着,出来后会和她好好聊聊自己的儿时;会和她手舞足蹈去捡拾这溜出去的金黄;会和她分享爆米花沾着泥土芳香、入口即化的幸福;会和她一起体验与小伙伴们一块争抢的荣光……
可是,眼前这平整的水泥地上,满是滚落的爆米花,那两个玩耍的小孩,早就不见了踪影,周围看着的,拿着袋子的,排队等待的,没有一个活跃的青年,更没有想象中追逐乱跑的孩童。
我突然意识到,爆米花还在,而儿时的岁月,皆由此带来的所有感觉,已经不在。
“砰”,又一锅出炉了,女儿的踪影早已不见。
我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茫然,就像这一声巨响和随之而起的烟尘,转瞬即逝。
疯言疯语
只有物质匮乏之下,才能体验到最朴实的满足。
只有如痴如癫之中,才能感受苦乐悲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