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尚能饭否

霜降

霜降。雨又如期而至。前一天我把女儿送到学校，无所事事之际把车停在湘江边上，一个人听着河边刷刷作响的香樟叶，遥看河中沙洲。下午时分，清晨便笼罩四方的白雾却一直没有散去，只不过淡了些。湘江又进入枯水季节，水位线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橘子洲以西又河床裸露，不少游人穿越河底，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州上新修建的沙雕公园。河的东边还保留着浅浅的航道，货船在航标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一字长蛇般慢行。岸边每隔百余米就坐着一个钓鱼的人，在雾下面，水旁边，风声中静静地盯着手中的鱼线。

在风中闲散地站了个把小时，想了些该想的事情和该想的人。低头看手机已经到了去接夫人的时候了。上引桥的时候，我对夫人说，你看，我们的这城市有没有雾都的感觉？白雾紧紧地锁住桥的另外一头，让人看不到来时和离去的路。

哪里会？雾都是指工业污染，咱这是水雾。

我是说感觉嘛。

感觉也不像，才起一天雾，明天霜降，天气必有变化。亏你还自称了解农历节气。

果不其然。

早上起来膝盖隐隐作痛。我就知道夫人如诸葛神算般又料准了这霜降的雨。一层秋雨一层凉。出门的时候打了个寒噤，却没有把外套披在身上，依旧穿着件单衣。国庆前变天的时候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膝盖变成了老寒腿，在那瞬间我悲哀得了不得。虽然年纪是没有办法的一天天增长，可是我赖以骄傲的身体终于开始发生了变化。成年以来一直只穿一条裤子过冬，虽然并不赞同某个时尚界老女人说的什么穿秋裤就是不时尚的讲法，但是我倒是不穿的。一个是感觉不需要，另一个就是总认为自己还年轻。夫人奈何不得，只有长叹，你老了就知道了。所以当我的膝盖突然生疼，我就惊乍了。我就老了么？

我经常在和别人聊天以及写文章时提到衰老。一方面本身对事物看得比较淡，有着老人般的心态，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和身体表现并不相称透露着一点点自得。不过是想听别人说道，哇，看不出呀。有那么点少年不识老滋味，偏说废话扮孤老的意思。如今，报应来了。膝盖骨咔咔作响，上楼没什么，下楼受力的时候就酸胀了。上网一查，膝关节炎，多发于老人。原因可能是风湿也可能是创伤性。于是拿了膏药上下贴了两个，又到姐姐家拿了据说奇效的祛风湿的胶囊来，只是经常不记得服用。

夫人大笑，你何必这么紧张，不过是点风湿罢了。

我知道她不怀好意，面有得色。只好正告，我在意的不是风湿，而是衰老。

你就是死霸蛮。多穿条裤会死？你认为对的不一定是对的。这种天气还不穿罩衣，你真当你还是小年轻？

我讪讪地答道，车里面不冷的。

还嘴硬，你就是这样不听取别人的意见，在赤壁吃了亏吧？车子陷坑总认为自己搞得出来最后还是要拖吧？拖还乱挂地方结果断了把别人车砸坏还冤枉赔了钱吧？

最后不还是搞出来了。我又讪讪地说。

那是搭帮那帮武汉的游客，搞得一身泥还只要几百块帮你抬才出来，按你自己想的还不是拖坏了。你呀，就是太自以为是。现在报应来了吧。

想来夫人也是这么多年拿我没办法，所以一口气把平时恩爱下面的怒气一同发泄了。不过没事罗，她又说。一点点风湿不要紧的咯。老了也没什么，还有谁能不老？你把外衣穿上。

晚上上网，和朋友聊到这件事，朋友说你查仔细呀。这又不是老年病，很多年轻人都有的。我说你别安慰我了，我反正也不年轻了，无所谓了。我现在除了这个和胆结石之外，身体还是很好很棒的。要不是因为结石不能剧烈运动，我还会在健身房练出一身谢四（霆锋他爸）的老年肌肉来的。朋友说你是个猪啊，我才二十多岁，我也有风湿啊，变天肩膀就痛。你老了就老了，有个风湿就要把我也拖进你这老低昂低昂~（长沙方言：老头子）的风烛残年？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我又不是猪。

不知道是药物的效果还是夫人的数落还是朋友的痛斥起了作用，感觉也没那么严重，膝关节也不再酸涨作响，只在变天的时候有些隐隐做戏的意思。

那就权当它是天气预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