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求败又如何,不枉过完这一生---致Shel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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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她家门,迎面小小的厅中间隔着几根柱子,中间隔墙的台座上有从底到高层层叠叠由大到小叠起的青花瓷碟子,堆起一米高的金字塔状,成了墙体一部分,老瓷是没有火气的,有沉默不言却厚重清明的气质,一眼可辩,只是不太分不清是明代还是宋代的。

家是私密而有声息的,一砖一瓦都无声的告知其主人的个性,生活状态,除了陈设,神秘的不可名状的气息亦隐约可触。就我本人而言,真不喜欢端详别人的家,实在有失礼数,仿佛窥探了隐秘,无处可藏,尽量低头刻意避开。

走过小厅,路过一个方方正正下沉式会客室。沙发茶几,有几幅大尺寸的画靠墙摆放,迎面一副大到避之不及, 氤氲的绿色和紫色大色块,目及之处春光明媚,清秀可人,无暇细细端详,一路穿过两側各种画作,奇石,木刻,落座书房。书房很小,两面有百叶窗,阳光满满的美好,躲闪不及的是靠墙书架上四面八方的瓷,釉,茶,碟,杯,盏,珠,串,各种收藏琳琅满目。我也是热爱收藏之人,只是见到过这林林总总的,实在叹为观止。
她声音出现了,总是非常的轻松愉悦,仿佛多年老友,齐耳波波头,40多岁,脸如银盘,耳垂很大,一脸福相,只是眼睛,那是过尽千帆后的直白。

她推着我的胳膊,热情洋溢,来来来,坐这里,坐这里,哎呀,坐这里啊。
相对而坐,又伸手拉了下我的椅子朝向她的方向,来来来,靠近点儿,这么拘束干嘛?!
太近了,膝盖都碰到了,真是不自在了。

她一直说话,我无意打断。启动了按钮,话语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流出。有时候是语言测试中,如听者懂一些,就深了说,如果不懂,就浅了说,或者深入浅出的讲解一番,甚是耐心。偶有前后几次话语相同,依旧同样细心重来一遍,像并无说过一样。

靠墙是茶桌,茶壶也是青花瓷,她扭着头倒水烧水,然后起身向后打开一扇深暗红色的立柜,里面满满当当的各种茶叶,茶碟,各种盒子,摆放井然有序。

她拿出一袋茶,用木的镊子或茶勺子取出一些茶,和我说,今天我们尝尝…茶哦,我对茶没有特别喜好,只会说好啊。待茶壶水咕噜咕噜响,洗茶,洗盏,沏茶的过程一气喝成,仍没有断了和我聊着闲话,端过来的小茶杯几乎不重复,有碟底一尾铁铸的活灵活现的小金鱼,或有一朵浮雕的花,大多是新瓷做旧,有粉彩,有青花,有仿均窑的,有黑釉的,有人物,有花鸟,也有铁锈色浑然一体的日本瓷,小茶碟也是各种缤纷,叹为观止。

她用手心满握住刚用第一泡茶水洗完的小茶杯,在空中很大幅度的划拉几下,再放到鼻子前深深的嗅下,然后送到我鼻子前,问我,闻到了吗?我好奇深深嗅一下,说,闻到了。
香气会挂杯,有时候有兰花香,有时候有蜜香,有时是桂花香,的确怡人。然后我知晓了山顶千年老茶树的故事。

每喝完一杯,茶杯未及放下,她会马上端过茶壶续上,和两人的话题一样,从未中断。她命有食神,极爱美食,每年大量的时间的旅行都是为尝尽人间美食。五行属木,尤其爱助人行善,家中旅行带回来的各种药品美食礼物,几乎通通为身边众人准备。甲木身旺,多说话也可泄秀。话题至此,她转向我,我以前和你一样,比较内向,但是不管和谁,多说话可以让对方放松自在不会拘束,你看你,全身紧绷的,见面就学学学,学学学,人都会被你吓跑了。我多说话是不是让你放松了很多?当然是。

最紧要不是闲话。

她通古博今,博学多才,艺术历史,瓷器古窑,哥汝官定均,茶叶名画,政治经济,八卦命理,洋洋洒洒,无所不知,而且并不只知之皮毛,每转向一话题,旁征博引,随手拈来。之前自持自己也有些文化修养,可是经常被一问三不知,彻彻底底一文盲。

她尤不喜唐,清的奢靡浮华。
最推崇宋朝文化,"造极于赵宋之世"。宋人心中有山水,唐代的贫眼所惊之华丽器物,在宋代为百姓寻常之物。  
宋代美学,是圆、方、素色、质感的单纯。宋人用墨绘画,纯墨比唐彩高贵。
宋人把缺陷变美,枯荷美,枯木也美,裂纹也美
宋瓷只烧单色瓷,宋汝窑的冰裂纹本是败笔。
唐人极富提取宋人极简。

她同样只喜极简的东西,一副Nash的画作“Battle field”,了了几根线条,她可以看出调皮来。更喜画作大幅留白,靠墙的有一副,整幅作品只有左下角一小片不可名状的浅棕色块,“是不是觉得没有画完?有没有体会到之人当时一刻的随心所欲和慵懒自在?就像20年前的单纯纯粹。如今到这个年纪,已经厌倦各种烦杂敷衍,只想简单,无需填满。
我说简单好吗,有些时候会防不胜防的。
她说简单好,不要变

有时候,兴头上,她会取出收藏的瓷,简简单单的装在花鸟纹盒子里,有宋代耀州窑的黑釉广口碗,有官窑碟,汝窑瓷。我这些真是珍贵之物,便忍不住问东问西。她说,和你说过国内明清之前的文物禁止交易,你忘记啦。真的是忘记了,这每一节课都是受益非浅,只是有时愚钝如我,实在有时冥顽不灵,如何是好。

她说,每次其他人来,总是会到处看看,问这问那,只有你,从没有学会到处观察。过来看看这幅画,看看你能看出什么。就是那副绿色,紫色大色块相间的大幅画作,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画的技法是多成熟,只是远远看去,洋溢一片春色之感。我指着左下角有个黑色的小人,弯腰頷首,手扶一颗歪脖子树,说,这个人画的太僵硬了,好像破坏了整个画面的意境。

她说,她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黑色的小人,才买下了这幅画。你看右边大幅的绿色,春意盎然,可就他所在的这一片,白雪覆盖,有春寒料峭之感,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斜长的枯树旁,没有被触动到吗?
一刹那真的很触动,中国人崇尚喜气富贵,哪里会有人将一副巨大的孤独的画作摆在客厅最显眼处,并甘之若怡?
我一时语塞,说,如果是我,我会在那个黑色小人旁边再补上一个小人,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我并不想窥探人心,一个才财俱具女人,清高寡和,那种巨大的孤单感,有谁治愈?

她略略有些落寞,随即满满转过头,这句话像是已经无数遍在心里末年过,这世上,有些女人是可以一个人生存的,她已经不习惯被打搅。人生在世,婚姻是如此郑重,寻寻觅觅,得之幸,不得命。独孤求败又如何,也不枉洒脱这一生。
有那么一瞬间,眼泪差点儿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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